第38章 原来,师尊,是真的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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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妇人原本有些微微佝偻的身子,因这句话而挺得笔直。
她是如此在意这个身份。
京墨愣了片刻:“既然这样,那你走吧。”
在爱情里,谁付出更多,谁又得到更少,往往一目了然。
一个逆天而行,甘愿赴死,一个字正腔圆强调自己才是正室夫人。
但你能说爱的对的就是对的吗?
只可怜这一城的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索了魂魄。
原本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到了小妇人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诋毁侮辱,瞪着眼冲到京墨面前,自辩道:
“我和夫君自幼相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们的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曾经许诺过,今生今世唯有我能陪伴于他身旁,直至生命终结之日,从未改变。”
京墨伸手将人推远了些:“那么,你爱他吗?”
这般简单易懂的问题,小妇人却似乎初次听闻,她目光躲闪,似是为难至极,将头撇到了一边。
"你走吧。" 京墨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只觉得小妇人有些可悲。
"你不相我?我这里有婚书,可以拿给你看!" 小妇人急忙说道,还真的从怀中取出一份婚书。
鲜红的纸,漆黑的字,将两人的余生捆绑在了一起。
小妇人举着婚书,想从京墨的眼睛里得到一丝肯定,却不想,那双眼睛里只有怜悯。
从最初的狂喜到最后红了眼眶。
"说到底,你们就是不信我……" 小妇人喃喃道,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哀怨。
京墨淡淡回应:"旁人信与不信,于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小妇人闻言,脸上先是浮现羞愧之色,继而又被恼怒所取代,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手中的婚书也因此变得褶皱不堪。
她狠狠地剜了京墨一眼,转身小跑离去。
溶月见人已走远,才说了句:"无论是自欺欺人也好,还是当局者迷也罢,这未尝不是一种生活方式,有时候,人活得糊涂一些反倒更好,过于清醒往往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痛的记忆是深刻的,越是深刻越是难忘,我不敢忘。”
……
夕阳西下,泽天宗的弟子终于将华菀菀,拂煦,和漆垚找到了。
在场众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及三人现状。
京墨站在远处,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去看上一眼。
倒是濯清亲自过来问了一句:“恐怕得在金陵停留几日,你们在何处安歇,可方便我宗弟子留宿?”
两个小辈立即起身。
因为愧疚,京墨不敢与之对视,只得默默低头,一言不发。
一旁的溶月恭敬地回道:"回禀真人,我等之前留宿在瑞王府,只是眼下不知金陵城中状况如何。”
是啊,也不知司马连现如今怎么样了,城中的其他人又如何。
也不知这场祸事连累了多少无辜之人。
众人收拾了一番,马不停蹄地往城内赶去。
……
回到城中时天已擦黑,余晖洒在冷清的街道上,更显萧瑟。
往日里喧闹无比、充满烟火气的酒楼此刻大门紧闭,曾经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步履匆匆,偶尔交谈几句:
"昨儿个当真奇怪啊,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一觉睡到了中午,而且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就好像被话本的妖怪吸干了阳气一样。"
"谁说不是呢!我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黑山老妖装进了瓶子里。"
"你们听说了吗?街头老春家的祖母刚刚去世了,而且是在睡梦中走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真的吗?那我们赶紧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吧。"
"......"
没有了以往的热闹嘈杂,人虽坐在马车,话也依旧听的清楚。
溶月首先打破了沉默:"看来虽然聚魂阵已被破除,但困于阵中之人仍然受到了影响。"
有人因此丢了性命,作为修行者,她心中有愧。
濯清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聚魂阵的厉害之处,但同时心中也有另一股好奇:"此阵能破,已属极大的幸事,不知是贵派的哪位高人所为?"
聚魂阵霸道诡谲,变化万千,这般阵法都能够破解开来,如果此人并非布阵者本人,那就必定是个对阵法有着极高天赋和造诣的绝世奇才!
溶月恭敬道:“回禀真人,此阵虽然确实是由晚辈所破,但其实真正发现阵眼所在之处的另有其人,不知道真人们是否还记得,当初在万相会的比试之中,一直跟随在我师弟身侧的那位小姑娘?只可惜如今她已经被人带走了,想要再次相见恐怕很难。”那灰袍男人可不是随便能招惹的。
之前,她与那位小妇人一同被困在九崇天外围弥漫着重重迷雾的陷阱之中,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寻到离开的方法。
然而待到她们终于赶回目的地时,马车上仅剩七窍流血的阿季,以及默默守护在一旁的师弟。
之后众人虽合力破了阵法,可惜最终还是未能保住那座塔以及塔里的人。
“当阵法被破除之际,仙仙便携其心爱的人偶仓皇出逃,依我之见,那时的她应当是前去搬援兵了,而随后现身的那位灰袍男子想必便是她请来的。”
濯清微微颔首,尽管他并未亲睹过这位神秘灰袍男子的庐山真面目,但从拂煦口中听闻过关于此人拥有超乎寻常之能力的描述后,亦深知此人绝对不可轻视,也不知他背后还有没有更为恐怖的实力存在。
谈话间,马车缓缓地驶近了瑞王府。
不出所料,昔日总是敞开着朱红色大门此刻紧闭着,门口甚至连一个看守的侍卫都没有。
溶月站在门外高声呼喊了许久,却始终未见任何人前来应答,正当她犹豫是否要直接翻过院墙去找司马连时。
只见濯清朝前一步挥动衣袖,竟硬生生地将那扇厚重的大门撞开了。
“……”
就很干脆利落,很有一派掌门的风范。
门内传来阵阵哭声。
丫鬟和小厮们步履匆忙地穿梭于庭院之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就连门被撞破这样的大事也无暇顾及。
这可是瑞王府啊。
"看来到也出事了......"溶月喃喃道。
毕竟以瑞王府一向注重礼法的作风,如果不是遇到了极严重的变故,绝对不会出现眼下这种混乱不堪的局面。
眼前这般情景,溶月也不好意思再去叨扰司马连,于是只是带着濯清等人前往之前他们暂居的那个院子。
这一路上,京墨都没说过话,一进院子便钻进屋子,房门一关,与世隔绝,她不知道的是,门外,濯清一行正想尽办法救治华菀菀三人。
人可以忍受长时间不吃不喝,但"三急"却是无法控制的。
京墨自个儿也不知在屋子里呆了多久,她饿到麻木,也痛到麻木了,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记得进门前天是黑的,出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院中昏暗一片,并未掌灯,想来是府里出了事,此类小事无暇顾及吧。
茅房离院子不算近,京墨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府里做事的丫头,她们手提白色灯笼,语气中尽是疲累:
“这两日真真把我累死了。”
“可不是嘛,这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
走在前头的丫头陡然停了下来,后面两个只顾着说话,一时没个注意,直直撞了上去。
“啊哟,要死啊,停下作甚!”两人呼痛怒斥,明显是撞得不轻。
走在前头的那个严肃道:“你俩说话小心点,主人家的事轮得到我们置喙吗?当心挨板子。”
后头的:“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俩说的是马房管事的张叔,今早起来没了,你以为说的是谁?”
“算了,算了,走快些吧,去晚了可要挨罚。”
明显是个小误会,三人也没计较太多,匆匆走了。
等人都走远了,京墨这才从右侧院子闪了出来,放在以前,她定要上前打探一番,如今,她不想说话。
谁死了跟她又有何干系。
回到小院的时候,里头已经掌了灯,正厅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京墨顿时觉着呼吸不畅,步子走快了两步,正想进屋躺下,两个泽天宗的弟子从外头回来了,他们手里提着食盒:
一个说:“掌门三餐不落嘱咐我们去厨房拿吃的备上,可白白师姐把自个关在房间,压根就不出来。”
另一个回:“你说话小点声,别打扰师姐休息。”
“可是这样也不成啊,师姐如今是凡人,不吃不喝哪里撑得住。”
“掌门自有掌门的打算,我们做弟子的按吩咐办事即可。”
“我这也是担心白白师姐的身体,现如今拂煦师兄昏迷不醒,菀菀师姐虽也身受重伤,但好在偶有意识,不过可惜的是,手废了。”
“活着尚且还有希望,最可怜的是那妖族的少主,死的凄惨,也不知他爹会怎么看待此事,或许会有一战。”
“他爹只得他一个继承人,如今人没了,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天下的太平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
“……”
两弟子走远了,京墨站在树荫下,望着天上的圆月出神,她的脑子里不断回想起“昏迷不醒,手废了,死的凄惨”这些词。
良久过后,自言自语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正厅。
两人对坐一桌。
司马连在与濯清道谢,他一身孝服,眼下乌青,或许是经历过生死,此时的他没有上位者的威仪,只有劫后余生的郑重。
京墨走了进来,她先是给濯清见礼,而后又给司马连问好。
“过来坐,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
濯清发了话,跟着司马连的小厮利索地上了一副碗筷。
一桌子的珍馐,没人动筷,边角不起眼处放了一碟豆包。
司马连给京墨盛了一碗汤,身旁的小厮刚开口说点什么,被一个眼神盯了回去:“特意用的百年人参,你尝尝。”
京墨恭敬的道谢,接过尝了一口:“厨子是用了心的。”而后夹起一个豆包,默默吃了起来。
豆包摆在桌上也有好一会了,不似刚出炉时的热腾,望着一个个圆胖的豆包,京墨不禁思及过往。
这甜腻的豆包,阿季是最爱吃的,每回吃饭都要先抢几个放碗里,生怕被谁抢了去,其实也不怪阿季紧张这点吃食,主要是京墨那会老爱逗她,时常将豆包藏起来,还骗她说起的晚了,都被吃完了。
每当这时,阿季总是嘴上假装无事,眼神里的失落却也是挡不住:“也不一定非要吃豆包,别的菜也好吃。”
小丫头委委屈屈地坐在桌边,心里暗自发誓,明日一定要再起早点儿。
但,每每晚到的阿瞬就会将京墨藏起的豆包找到,端给阿季:“吃吧,不够的话,我出去再买点。”
“最喜欢阿瞬了,阿瞬是豆包神仙……”
“哈哈哈,豆包神仙,好神仙,顶好的神仙。”
“……”
“京墨!京墨!真人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司马连的声音将京墨拉回了现世。
“抱歉,师尊方才说了什么。”京墨脱口而出师尊两字,说完便后悔了,她现下的身份着实尴尬。
司马连抓住了重点:“原来你是真人的弟子。”
京墨没反驳,她无言面对师尊,更不敢自称是师尊的弟子,毕竟菀菀和拂煦师兄都是被她害的……
濯清抿了口茶,将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明日我便携众弟子回泽天山,京墨留在金陵城中,留意城中动向,若有非常之处,及时来报。”
司马连自知留不下濯清真人,但对方愿意留个弟子在金陵也是极好的,毕竟这次发生的事太过震撼,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京墨一行拼死破阵,金陵怕会沦为人间炼狱。
有修仙宗门的弟子在,总归能让人安心不少。
京墨没敢抬头跟濯清对视,她“嗯”了一声,默默夹着菜往嘴里的送,眼泪大约是前两日哭干了,纵使此时心痛难当,却也是一滴没有:
原来,师尊,是真的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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