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宗宪是想说他在岳南有朋友，裴朝歌若是有事可以找他，或者通过朋友转告他也行。

  想着裴朝歌或许不想和他有牵扯，便迟疑着没开口。

  “不是，我是想说……”

  “杜大人好走”裴朝歌再次直白送客，就差将“你给我滚”写在脸上。

  杜宗宪眼眸晦暗，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裴朝歌也懒得探究，笑着喊来裴琮送客。

  “阿爹，你要走吗？”宝儿先一步跑过来，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失望。

  杜宗宪面对儿子清澈单纯的眼神，十分不忍：“是的，阿爹还有要事，以后回来看……”

  “他不会再来了”裴朝歌开口打断他。

  杜宗宪含神怒意，回头道：“你怎么这么伤害孩子？”

  裴朝歌气笑了：“到底谁伤害的孩子，你不清楚吗？”

  杜宗宪一滞，不再说话。

  裴朝歌道：“与其让他在无望中苦苦等候，不如说出实情。”

  她可不想看着宝儿日后眼巴巴的看着码头，等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阿爹不要宝儿了吗？”宝儿的眼中瞬间蓄满泪水，惹人心疼。

  “阿爹……”杜宗宪心如刀割，可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或许他选择半推半就答应长公主时，就注定了此时的痛苦。

  裴朝歌上前抱住哭泣的宝儿：“你阿爹是爱宝儿的，只是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不得不分开。”

  她知道这样会伤害宝儿幼小的心灵，但这是他的命运，需要经历、承受。

  “阿娘会永远陪着你，还有裴琮表哥、欣桐表姐、英红姐姐等等。”

  “他们都很爱你，宝儿不会孤独，会快快乐乐的长大。”

  裴朝歌轻柔的拍着宝儿的后背，声音温柔和缓，慢慢使宝儿停止哭泣，情绪平稳。

  “去和裴峥哥哥送你阿爹吧”

  裴朝歌笑着放开他，虽然早了些，但离别是人生的必修课。

  宝儿白嫩的小脸挂着泪珠，眼眶红红的，乖巧的点头，跟着裴琮、杜宗宪离开。

  裴承宗小跑着赶过来，极目远眺：“已经走了？”

  “嗯”

  “怎么走的这么快？”他蹙眉，似乎十分遗憾。

  裴承宗刚刚在屋子里备课，眼看学堂要开学了，他要好好准备。

  “？”裴朝歌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还没好好教训那个姓杜的呢！”

  裴承宗撸起袖子，一副要与人干架的样子。

  “……”裴朝歌一副嫌弃的表情，就他这身子，耕地都没劲，还想教训杜宗宪？

  “我们裴家的嫡幼女，千娇万宠中长大！”

  “来提亲时，说的好好的，什么一生一世对她好，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我呸！”

  裴承宗气极，狠狠啐了一口。

  “当时岳南有多少好儿郎想求娶我们朝歌，要不是她喜欢，我们怎么会同意她远嫁！”

  “杜家人都是吸血鬼，花着我们裴家的钱，还嫌弃我们是商户！”

  “杜宗宪更是王八蛋，竟敢婚内出轨，不要脸的东西！”

  裴朝歌看着张牙舞爪，气的跳脚，破口大骂的裴承宗，忽然笑了。

  原主哥哥，虽然能力不足，可对妹妹是真的好。

  裴朝歌安抚他后，拿着斧头，招呼着族人上山，盖房子需要很多木材，他们需要抓紧砍伐。

  众人行至半山腰，裴朝歌见此处树木粗大，树干笔直，是做房梁的好材料，吩咐族人开始砍伐。

  不一会一个族人跑来：“族长，那棵树挺好的，我们想砍，但上面有个蜂窝。”

  裴朝歌走过去，看着蜂窝，突然一段记忆跳出来。

  18岁的原主年轻貌美，凤眸带着几分青涩，和裴家所有的孩子一样。

  成年后会出去游历一年，无论男女，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原主途经河东时，去当地有名的象山游玩，正爬到半山腰，忽然听到有人呼救。

  她带着丫鬟过去一看，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爬山时跌了一跤，不小心摔断了腿，还和同行人走丢了。

  “姑娘，能帮忙去县里的杜家告知吗？”年轻男子自称叫杜宗宪，是河东杜氏子弟。

  原主当然知道河东杜氏，但神色未变，只是查看他的伤势：“还在流血，要是不止住血，你很可能等不到家人来救。”

  杜宗宪脸色已经发白，神色焦急：“如何是好？”

  他想另辟蹊径，走一条不一样的路上山，没想到发生了意外。

  这条小路十分偏僻，前后没有人家，更不会有郎中，难道要命丧于此？

  他不甘心，他刚刚中了进士，有大好的前程。

  只见面前的少女撕下一片衣裙，缠在他腿上，红唇轻启：“只能先包扎一下，等我回来。”

  说完少女吩咐丫鬟看着杜宗宪，快步离开。

  杜宗宪一脸疑惑，她一个小姑娘去能做什么？是去找人吗？

  时辰一点点流逝，杜宗宪嘴唇发白，意识逐渐恍惚。

  他没有等到同行的友人，也没有再看见少女，受伤的腿似乎慢慢变得冰冷麻木。

  他躺在地上，眼神空洞，果然天妒英才。

  正当绝望时，忽然一个纤细的身影急忙跑来。

  只见是刚才的少女，她脸上蒙着布，身上的裙摆划破了些许，发髻也变得凌乱。

  她手里举着什么黑黄的东西，飞快朝他跑来，边跑边命令丫鬟解开包扎。

  少女跑到身边时，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只见她一把扒开手里的东西，飞快的扣在他腿上。

  杜宗宪疼的惨叫一声，急忙问道：“这是什么？”

  少女拿下脸上的布：“是蜂蜜，蜂蜜能止血。”

  杜宗宪诧异不已，低头仔细一看，她刚刚拿来的是蜂窝。

  “你摘了蜂窝！”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纤弱的少女，竟然敢上树捅了蜂窝！

  仔细一看，发现她与其他大家闺秀完全不同，身上散发着洒脱与从容。

  少女点点头：“爬山时，记得那里好像有蜂窝。”

  她认真看了伤口：“应该止血了。”

  不久杜宗宪的朋友找到他，将他送回家中。

  次日，他便四处打听少女，得知其住处后，便写感谢诗过去。

  原主十分欣赏杜宗宪的才华，二人的姻缘从此开始。

  裴朝歌微微叹口气，她知道原主十分珍视这份记忆。

  对着原主低语：“要是当初不救他，会如何？”

  心里的声音没有回答。

  裴朝歌快速回忆着婚后的生活，原主在规矩极多的杜氏，生活的小心谨慎。

  每日为杜氏族人忙碌，也换不来公婆的笑脸。

  丈夫常年不在家，只能独自照顾幼小的孩子，承受着一切。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婚期潇洒、恣意早不见踪影。

  好不容易熬到丈夫升迁，欢欢喜喜带着儿子到京城，以为一家人终于能团聚。

  结果却被长公主侮辱，让她“主动退位。”

  “你和他已经成为往事，他不值得，就当做了一场梦，忘记吧。”

  裴朝歌轻声安抚着，原主最后的不舍、怨恨、怀念着种种情感，慢慢消散，一切归于平静。

  “族长？”族人见裴朝歌似乎自言自语，疑惑问道。

  裴朝歌指着蜂窝，兴奋道：“今天我们就尝尝，南华岛的蜂蜜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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