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箫十岁的时候楼父开始打算着要将楼箫送去哪个宗门修习。

  楼父选下的宗门有两个，一个是云外京，一个是宴青都。

  云外京的话不必多说，自然是好的，但是去云外京的话，学费不少。

  宴青都的话，多年都是不温不火的，但是又很稳固地扎根在十大宗门中游的地方，也是实力深厚，而且宴青都不收学费，还发补贴。

  相比较之下，楼父更倾向于宴青都，但是又有些担心宴青都这般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着众人的地方。

  “老爷若是不放心的话，我先去宴青都探探。”尹墨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若是宴青都好的话再让阿羡过去，若是不好，便让阿箫去云外京。”

  楼父诧异地看了眼尹墨：“这倒也不必，我本就打算将你和箫儿一起送去求学的，哪里能让你先去试呢。”

  尹墨的眼神无比坚毅：“我也不想阿潇投入不好的仙门，让我先去吧。”

  在尹墨的坚持下，尹墨先楼箫一步进入了宴青都，楼父也给了尹墨身份，他并没有以寻常弟子的身份先去外门，而是被楼父以故人之子的身份直接送入了内门。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当了十年乞丐的孩子竟然会有比彼时宴青都任何一个弟子都要好的根骨，宴青都当时的周掌门一眼就看上了尹墨，当即就将尹墨收做了自己的首徒。

  初入宴青都还是掌门的首徒，尹墨刚进宴青都的那一个月忙得脚不沾地，只在深夜里才有空给楼箫送去了一只传音纸鹤。

  楼箫在家里等得坐立难安，终于等到了尹墨一声“已经安顿下了，一切安好，我再待数月看看。”

  楼箫等不得这数月，尹墨一句“安好”在楼箫眼里就是极好的意思，第二日就死缠烂打地也要去宴青都。

  楼父无奈之下，只得提前把楼箫也送了过去。

  尹墨到宴青都还不到一个月，楼箫就追过来了。

  “嘿嘿嘿，尹墨！我来啦！”楼箫傻笑地对尹墨招手。

  才从寻道堂上完早课出来的尹墨微微一愣：“阿箫？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你玩啦。”楼箫跑到尹墨的面前，“你是我捡回家的，居然还要我亲自再跑来找你，尹墨，你罪不可赦！”

  尹墨失笑：“那大公子打算如何罚我？”

  “罚你这辈子都要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楼箫指着尹墨道

  尹墨敛眉浅笑：“嗯，听你的话。”

  楼箫的根骨也不差，但是周掌门当时刚得了尹墨这么个宝贝弟子，对其他弟子再也没兴趣了，楼箫便拜入了景乘的门下。

  “尹墨，你是掌门首徒，我是副掌门首徒，那以后我们就是掌门和副掌门喽。”楼箫勾着尹墨的肩道。

  尹墨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

  楼箫笑了一声：“那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一辈子在一起。

  这一辈子还没到了，尹墨怎么就不在了呢。

  楼箫在院中醒来，扶着额望向头顶的云卷云舒，在天界的日子都已经过去快要一年了，那么人间就已经三百多年过去了，尹墨……还没有上来。

  楼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又不敢直言自己的不安。

  几番纠结之下，楼箫还是走进了万古殿去找晏岁。

  裴尘赋正在教晏煦识字，晏岁倚在一边看着下界上来的祈愿。

  “小徒儿。”楼箫站在殿门口唤了一声。

  “师尊。”晏岁抬起看向楼箫。

  楼箫微笑着向着晏岁挥了挥手：“出来玩玩呗小徒儿。”

  晏岁站起身走到了楼箫面前：“师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楼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师尊可是想问尹师伯何时飞升？”晏岁猜出了楼箫心中所想问道。

  楼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这些事情是天机不好随便问你，你也不好随便说，我只是想要来问一下，我能不能下去一趟？我想去看看尹墨他们。”

  晏岁没有迟疑就一口应下：“好，师尊想下去看看就下去吧。”

  楼箫轻声道：“多谢。”

  “师尊，从你飞升至今，人间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很多人和事都变化了，你下去之后别太难过自己看到的，我还在天界。”

  晏岁这话似乎宣告了下界发生的事情。

  楼箫的脚步微微一顿，有些胆怯地又收回脚步：“那要不……不下去了吧。”

  神君不下凡，一是因为怕仙神入世扰乱人间的秩序。

  而还有一个大家都不直言的原因便是神生漫漫，但一眨眼人世间就已经是沧海桑田。

  有时候只是睡了一觉，人间却已经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亲友皆逝，物是人非，还不如不去再看。

  “师尊自己做决定就好。”晏岁轻声道，“若是师尊决定要下界的话，自行下去看看就好，不必再和我说了。”

  晏岁刚飞升的时候，胥止行说舍一人，得长生是神的宿命。

  但是如今看来。

  要飞升成神，舍弃的何止是一人，而是众生。

  楼箫在犹豫了一天之后还是选择了下界去走一走，而他这犹豫的一日，对于人间而言就又是一年了。

  楼箫先回了宴青都，三百多年弹指一瞬，就连易倾朔和陵淮都早就已经满了任期，归隐深林了。

  “这位前辈，请问您是？”宴青都新任的掌门急急匆匆地赶来，已经是楼箫不认得，也认不得楼箫的面孔了。

  楼箫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你的师尊是倾朔吗？”

  新掌门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您莫不是楼师祖？”

  楼箫不回答只是问道：“前尹掌门可还安好？”

  新掌门确认了楼箫的身份，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师祖，尹师祖……”

  新掌门话还未说完，楼箫便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阿箫。”

  楼箫转身向身后看去，尹墨负手站在自己身后，依旧如过去的那么些年一般，只是鬓角泛白了。

  楼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好一阵子才说出一句：“你怎么这么慢，我等了三百年你都没有飞升。”

  尹墨无奈地叹息：“为兄怕是没有飞升命格，这该如何是好啊？”

  楼箫叹息一声走到尹墨面前：“那你干脆来当我的仙吏吧。”

  尹墨思索了一阵子后问：“这样子走后门会不会不合适？”

  “能有我把你裹着草席拖回家不合适吗？”

  尹墨轻笑：“那倒没有。”

  “尹墨，我很想你。”

  “嗯。”

  “也想倾朔和陵淮。”

  “哦？”

  “还有点儿想伏宜、老梅、竹师弟、莲师妹还有……”

  “……能不能别想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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