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过年。

  有的人家是饭桌上摆满了平时舍不得吃的大鱼大肉和白胖胖的饺子，一边吃一边说说话，屋外的冷风吹不进，欢声笑语不断，温馨的让人想要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有的人家虽然人少，但该有的也都有，屋内暖意融融，也别有一番温馨平和。

  但也有的人家，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恶臭，别说丰盛的年夜饭了，就连一盘饺子都没有。

  争取到照顾老两口的那位，只是在傍晚的时候过来，给两个人一人灌了一碗稀粥，就忙不迭回家吃自己的年夜饭去了。

  至于擦洗身子清理床铺，那是不可能的。

  也幸好现在是冬天，哪怕再邋遢也不会招来苍蝇什么的，也就用不着费心了。

  反正两个老家伙也没办法出去告状！

  躺在床上的老两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昏黄的灯，听着透过门窗传进耳朵里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小孩子的笑闹声，一边在心里咒骂抛弃他们远走高飞的女儿，一边任由悔恨充斥身心。

  但被咒骂的左燕燕过得并不好。

  她诚然有点小聪明，但也仅限于能想到提前一个站点下车了。

  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自力更生活下去，单凭一点小聪明可做不到。

  又不愿意吃干体力活的苦，所以在罗妙音委托人过去引她上钩的时候，左燕燕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咬了钩。

  短短几天时间，她身上剩的还能勉强够一个月生活的钱就花了个精光。

  除夕这天，街上处处张灯结彩，隔着窗户就能看到正团团圆圆吃年夜饭的家家户户。

  左燕燕裹紧身上的棉袄，提着小皮箱的手已经冻得通红，陡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顿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耳边传来肚子的轰鸣声。

  她刚刚因为交不起旅馆的住宿费，被老板连人带行李打包扔出来。

  现在反而有点后悔离开家了。

  起码在家她还能有个栖身的地方，现在还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但如今后悔也晚了。

  她现在连回家的车费都凑不出来！

  这一个大年夜，左燕燕是蜷缩着身子在一个桥洞里度过的。

  差点被冻僵彻底醒不过来。

  自然也不会知道，她蜷缩在窝在桥洞里休息的照片，没两天就被传到了罗妙音面前。

  “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这一生，左燕燕都注定居无定所只能到处流浪。

  直到受不了死去。

  谁让当初警察找上门的时候，这人嘴上说的是小孩子贪玩喜欢到处跑才会不见的呢。

  这是罗妙音给她的报复。

  *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家里就一辆自行车，君长安提前一天借了一辆过来。

  到了年初二一大早，夫妻俩就一人一辆自行车，各带上一个孩子，又拿上早就准备好的拜年礼，赶去王珺的娘家。

  上次暑假期间，君小小没能见到姥爷和舅舅舅妈，这次总算是见到了。

  跟原主记忆里面差不离。

  姥爷是个有点严肃的老头，早年腿受过伤，走路有点瘸。

  不过对小辈很和蔼。

  舅舅舅妈一个憨厚一个也心直口快，都是厚道人。

  反正给她感觉要比她爸的那些亲人要好太多了。

  姐弟俩又各收了两份长辈给的压岁钱。

  王珺也是有几个月没回来看望父母了，到了娘家跟父母就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快中午，这才跟这嫂子一块去厨房做饭。

  吃完中午饭，大人们又说起承包土地种植药材的事，君小小和君慕白坐不住，果断跟着表哥溜了。

  等去外头玩了一圈回来，差不多也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君小小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刚进镇子，就看到了站在一棵叶子已经掉光的大树底下的迟疆。

  当即就从后座跳下去了。

  把前面正在骑车的王女士给吓了一跳。

  扭头就看到自家闺女朝迟疆跑步过去的身影。

  “这臭丫头，也太大胆了！”

  君小小朝她挥了挥手，人已经跑到迟疆跟前。

  “边走边说。”

  两人朝大宅方向走。

  “罗妙音准备离开。”

  君小小步子顿了下，“做好决定了？”

  “嗯。”

  从后门进了宅子，就看到收拾好的行李已经摆在走廊上。

  坐在门口的母女俩原本正依偎着说话。

  看见君小小进来，一人一魂都下意识站起身。

  “小小。”

  君小小走到她们俩跟前，就看到了罗妙音通红的眼眶，“既然不舍，为什么不多留些时日呢？”

  罗妙音勉强笑了笑，“终究还是留不住。有这些时间的相处我已经知足了。微微不能因为我这个当妈的自私，就阻了她去轮回的路。我只希望她下辈子能有一对真心爱护她的父母，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我这个妈妈做得太不称职了，她不怪我，我自己也要怪自己的！”

  “也好。”

  君小小没有再劝，回头看了眼已经西斜准备降落的太阳。

  抬手放出存放在悬灵石内的罗见微的身体。

  一点灵光从她指尖绽放，落在罗见微的眉心。

  火焰在瞬间席卷而过，等一阵风吹过，星星点点的灰尘顿时逸散到空中，片刻后与天地融为一体。

  也就在罗见微身体消失的瞬间，罗见微的魂魄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

  “微微！”

  罗妙音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罗见微转身，朝她笑着挥了挥手，“妈妈，你要好好的。”

  “好。”罗妙音哽咽着点点头，却也不敢眨掉眼眶里积蓄的泪水。

  目送女儿连同那被风卷起的满天星粉，一齐消失在落日余晖里。

  这才闭了闭发酸的眼眶，眼泪簌簌而下。

  其余人静静站在原地，等着她情绪平复下来。

  “谢谢你，小小。”

  “不客气。”

  罗妙音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我准备明天一早就跟小九一块回去了。以后你来省城，要记得跟我说，你一直都是我们罗家的座上宾。”

  君小小点点头，“你也要保重。”

  “好，我会的。”

  罗妙音说着咳嗽了几声，被云九提醒回屋内喝水。

  君小小没动，偏头看向静静待在角落没什么存在感的罗蝶。

  这一眼就察觉到她身上的灵光黯淡了不少。

  “你……”

  罗蝶朝着君小小深深欠了欠身，抬头一笑。

  君小小看她这样，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段时间我去天三一趟，到时候你就留在那吧。”

  就凭罗蝶现在这具又散了大半灵光的样子，要是不留在她的悬灵石内，待在这外界，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散。

  还不如罗见微重新去投胎呢，这是彻底的消失不见！

  天三那边的灵气，倒是能让她坚持得久一些。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造化，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罗蝶自然也清楚这是多大的好处，“多谢大人。”

  君小小摆摆手。

  看了眼西厢房的方向，又拍拍迟疆的胳膊，“回屋学习去吧。”

  她也有点小惆怅了！

  只不过等回到家，看到桌子上那一堆还没怎么写的寒假作业，那点惆怅就火速被现实拍散了。

  这才是更让她惆怅的东西！

  罗妙音来镇上的时候声势算得上浩大，一来带的东西确实多，不是想低调就能低调下来的。二来也是为了给迟疆壮势，毕竟以后他们走了就是迟疆自己住在这么大一座宅子里，万一有人仗着他年纪小就怀了坏心思，也多少会心存忌惮。

  不过走的时候就低调多了，甚至都没有几个镇上的人看见那辆黑色轿车在晨雾中离开。

  君小小一大早吃过早饭借着写寒假作业去找迟疆，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走廊上的行李已经没了，西厢房的门关得严实。

  迟疆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红包，“罗妙音留下的，说是压岁钱！”

  君小小：“……”

  这么厚的压岁钱，她也是第一次见。

  而且是走了才托迟疆给她，这是怕她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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