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兰王国恢复了昔日的安宁，王宫也平静下来，一切如常。

但宫中的生活乏味且一成不变，对伊柠而言，实在有些无趣。

自雍鸣从魔法书中逃离后，便兑现承诺，着手安排下去了一些寻找“门”及其相关线索的人手。

但这么多天过去，还未递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临近傍晚。

光线偏暗的窗户口，长发高高梳起、穿着华美蓬裙的少女鼓着脸趴在桌子上。

一小团光影蜷在秀挺的鼻骨侧旁，把她的面部轮廓渲染得柔和而美好。

弧度微翘的睫毛眨了眨，莹润的眸子定神思索半晌，转为认真：“伟大的母爱可以动摇甚至扭转命运——这是答案吗？”

她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通过站在窗户底下频频仰首向上偷看的护卫小人们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显然觉得她是个相当古怪的女巫。

少女瞥了一眼，并不在意，又开始自言自语：“那……难道是，做人必须抵制诱惑，不要误入歧途？”

少女托起腮帮，乌眸百思不得其解地转了转：“或者是，养孩子一定要低调，千万别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宴会？”

“哦~从源头上思考，一定是不要嫁给一个国王！”

“不，是不要嫁给男人！”

“……”

空气还是不理她。

并没有突然爆出礼花，告诉她，恭喜你答对了。

“唉。”伊柠把下巴搭在手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到底什么才是答案嘛？我讨厌谜语人。”

静了一会儿，伊柠忽然又直起身，“鸦鸦。”

一直无声无息地站在桌子旁边，活似个漆黑雕塑的大鸟别了下头，“干嘛？”

伊柠忧虑道：“在迷雾森林之外，据说还有好大好大的大陆。要是我们不知道答案，又在这里找不到‘门’，是不是就得去那片大陆上了？”

乌鸦懒洋洋地道：“或许吧。”

伊柠看了他一眼，鼓起脸抱怨：“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啊？”

“不管去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乌鸦理所当然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房间内安静片刻，乌鸦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时——伊柠反倒放松下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对哦。”

“鸦鸦，你说得对！”她把黑色大鸟薅进怀里，撸了把温暖柔软的羽毛。

“咚咚咚——”两人打闹间，房门被敲了几下。

乌鸦化作黑烟消散，伊柠正襟坐好：“请进。”

是雍鸣。

见他亲自过来找她，伊柠精神一振：“怎么样？发现‘门’了吗？”

雍鸣脚步微顿，“……没有。”

“好吧。”伊柠蔫了，“是有什么事吗？”

雍鸣说今天是希兰王国的传统节日——朝荣节，所以来邀请她一起去宫外走走。

伊柠闲得都快发霉了，闻言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朝荣节是庆祝什么的？”出宫的路上，伊柠好奇询问。

“没什么。它就是一个充满祝福的节日，原本是祝愿王国欣欣向荣的；后来也可以用以祝自己、家人、朋友……包括爱人等等得偿所愿。许什么愿望都可以。”

据说它能让所有美好的愿望实现。

雍鸣下意识望了眼伊柠。

“哇。”伊柠听得很新奇，“不过……我们俩出宫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过节啊？”

他们俩这么高大，跟王国的小人们有点格格不入。

“王都里有一个镜湖湾，那边没什么人，我们可以去逛一逛。”

“行！”

王国的街道一如初见时繁华热闹，密密麻麻的小人们自觉地分出一条宽敞的道路，热情的高喊和祝福声不绝于耳——大多数祝福当然都是冲着国王去的，伊柠沾了雍鸣的光，也能蹭到不少。

这次雍鸣终于不坐轿辇了，而是和她一起步行走在大街上，偶尔还会回以民众微笑和点头。

高喊声分贝更高了。

护卫不得已加强拦截，才让他们顺利来到目的地。

“对了。精灵族的大长老临走前说，你父亲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你还多了三四个弟弟……你，你会想要出去看看吗？”伊柠没憋住好奇，把在心头盘旋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万一雍鸣真的出现在外面那个“希兰”王国里了，估计会把那些人吓死吧？

镜湖前，雍鸣平静地摇了摇头，“不会。”

他现在一身气质孤冷安宁，与以往已经大不相同了。

“童话王国也很好。没那么多纷争与欲望，只有纯粹。”雍鸣望着不远处倒映出绚烂霞光的广阔镜湖，“我会在这里守着他们，直至终老。”

说话间，他气息有些不稳，下意识按了下心脏，但很快便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怎么了？”伊柠担心地问了声。

“没事。”雍鸣咳了一声，“可能是夜里受凉了，最近总是想咳嗽。”

天幕转暗，在湖边逛了许久的两人踏上回宫的路。

“市集中挂了很多彩灯，一会儿可以绕过去看一看。”雍鸣道。

伊柠却异样的有些沉默。

只有她能听到的那几句传音好似还在耳边回响……伊柠神色复杂地抬眸，直接问出口：“雍鸣，你是不是早就找到‘门’了？”

雍鸣一愣。

有终究败露的沮丧，也有一丝哀伤和不甘。

暗夜下，他薄唇微抿，垂落的目光盯着地面，没作回答。

“你不是什么想咳嗽，你就是心口疼吧？因为契约的反噬？”

刚刚鸦鸦告诉她，他们之前让雍鸣签下的契约是真的，约定的内容就是雍鸣要尽全力帮伊柠寻找“门”，找到后必须即刻告知伊柠。

一旦违约，心脏就会受到无形锁链时不时地紧缚，发作时心脏绞痛难忍。

看他只是沉默，伊柠知道了答案。

她眉心微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瞒我的？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伊柠这些天见雍鸣的次数也不多，她努力回想了半天，觉得心脏发作那么痛，他估计也不会忍多久，“是今天吗？”

“不是。”雍鸣终于出声。

他偏头和伊柠对视，脸上挂起一丝勉强的浅笑：“那个门，其实很显眼。我从魔法书中醒来当日，人手一派下去，就有子民把消息上报了。我还亲眼去看过，就在王城外不远处。”

伊柠震惊了。

这都……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伊柠难以置信。

雍鸣沉默几秒，苦涩地笑了笑，“我不是想一直瞒你的。我知道我和你不是一路人，留不住你。”

“我，我只是……出于私心，希望你多陪我几日。”

伊柠嘴唇动了动，有话想说，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清风轻轻吹过湖湾，四下里静悄悄的，只余虫鸣。

“明天带你去看。”雍鸣说，“走吧。”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斜，拉长。

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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