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伸手摸他额头：“你好了吗？没再烧起来吧！”

张建成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沙哑：“好了！觉得轻松多了，就是有点头晕眼花，嗓子疼！”

秀秀作势起身：“我给你弄碗蛋羹吃，然后给你做早饭！你多吃点饭很快就好了！”

张建成把她摁回去，抱进怀里，摩挲着她的头发问：“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了？我都跟你胡言乱语了什么？”

他的声音非常嘶哑，看来烧了一天，炎症都发出来了！

秀秀依偎在他怀里，觉得这怀抱终于不再像个火炉一样热了。

“没有！”她说：“就是老做噩梦，梦到过去的事情了！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要杀人，一会儿这么着，一会儿又要那么着……”

病一好，他昨晚烧得癫狂的样子就突然变得很好笑，那么大个男人跟个孩子似的，前半生那么稳重一个男人，变得像个痴呆的疯子似的，秀秀忍不住笑了。

张建成搂着她笑得微颤的身体，有点无奈：“我被烧糊涂了，从来没烧这么糊涂过，我已经很久没生病了！”

他亲吻着秀秀的头发，叹了口气：“生病的时候有媳妇照顾可真好呀！秀秀，你答应我，要陪我到老，永远不会离开我！”

秀秀仰头捏了捏他的脸：“还在说胡话？我是你媳妇，当然不会离开你！”

“我姐走的那几天，我真怕你想不开跟她一块去了……”

秀秀听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心里又碎了似的难受，把手环过去紧紧搂着他。

过了很久，张建成才在她头顶重新开口说：

“姐夫那天跟我聊了很久，他要离开我的公司，市里新成立了一个民间救援队，一直在招募，那里面有他老战友，一直让他加入，他说等晴晴过了百天就去报到！”

秀秀心下一沉，眼眶发热，她眨着眼睛思考了很久，人总是要干点自己心仪的事情，才能在失去爱人的漫长的悲伤中走出来，这么一想，她释然了。

“他要去参加那个救援队吗？”她问。

“是啊！他要扔下两个孩子走，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怕你不同意，怕你不愿意照看平平和辰辰！”

“我同意！他愿意干什么都行……”秀秀说：“只要他能好好活着，不再悲伤难过，他干什么都行！这四个孩子，以后都靠我管了，我怎么能不管呢！”

张建成沉默着，一时没说话。

秀秀在他怀里蹭了蹭，又说：“家里孩子太多，实在顾不过来，我这几天一直想辞职了……可是又怕你公司挺不过去，家里这么多人还得靠咱们挣钱养着……”

“这家我养得起！”张建成捻起秀秀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北坡这地方对咱们家来说变得太悲伤了，秀秀，你愿意跟我离开这吗？”

“离开这去哪儿呀？”

“搬去市里住，我早就打算把公司的总部搬到市里，房子已经定好了，只要你愿意，随时搬家！”

秀秀愣了一下，他还和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事后才汇报。

在市里置办了房子，这么大的事情，他悄没声地就自己做了决定还给执行了！

秀秀想埋怨两句，但见他那张病态虚弱的脸，想起他昨晚脆弱无助的样子，心里一软，埋怨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只喃喃了一句：“那就离我爸更远了，他肯定不愿意住城里！”

“房子地址不算城中心了，是别墅区，比这大，有院子，咱爸搬过去不会拘束！”

“你疯了！”秀秀猛地坐起身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眼见着就要发火。

张建成搂着她解释：“有钱！咱有的是钱！我交给你的都是生活费，大头我都自己打理呢，因为要做投资，我怕投资失败了你心里接受不了，就没跟你说！”

“我总是不经常回家，你也不生气，放任我在外面做事业，咱们结婚这十年时间，我可不是在外面瞎闹着玩的，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查我的公司！”

秀秀冷静了一下，秀城建筑的公司效益秀秀因为职务之便是有掌握的，只是不知道他个人从公司里究竟能拿出多少钱来。

秀城建筑能吸纳北坡的巨大男劳动力就业群体，能撑起北坡四分之一的经济体量，他这个老板有钱是必然的，只是他的作风实干又低调，让人看不真切罢了。

“我在市里的公司业务已经远超镇里了，就是因为我家人都在这里，因为你的工作在这里，我舍不得让你们因为我离开家乡，可是现在……”他停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思考，然后才说：

“姐不在了，姐夫要去的那个救援队，风餐露宿山南海北的跑，见面会很少，大川留在市里帮我管理公司，把二丫的工作也调回市里了，现在你又有了辞职的心思，我认为时机已经到了！”

“养家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给你们都留着钱呢，就算将来公司做失败了，也不耽误家里生活，我就是担心没有了那份工作你会不习惯……”张建成说到这里，抬手捋了捋秀秀的头发。

秀秀眨着眼睛问：“你怕我变成家庭主妇黄脸婆啊！”

张建成皱了眉，但很快眼神就亮了：“你同意搬去城里了？”

秀秀想了想，说：“过了这个暑假吧！我想做做爸的工作，还得给孩子们找个好学校，肯定比镇里更好！”

张建成笑了，笑得干皱的脸皮都出了褶子：“好！过了暑假就搬家！”说着，他捧着秀秀的脸，激动地把干涩的唇压了上去。

秀秀抓着他的衣服，被他一股中药冲剂的味道包围着。

小木床上的小婴儿突然吭吭唧唧起来，秀秀连忙推开他：“宝宝醒了，我得去看看！”

张建成搂着她，不让去。

秀秀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已经不烧了，别耍糊涂，孩子不能哭，哭多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张建成窝在她颈弯里喃喃：“你看弄个孩子多麻烦！咱们不要孩子了，我回头去做个结扎，免得万一让你有了……”

“不行！”秀秀把他推开，气道：“你不许做那个！你要是敢做那个，我就不要你了！”

张建成咧着嘴笑了，眼睛是红红的：“你不要谁都行，就是别不要我！”

秀秀说：“咱姐说过顺其自然，咱们就顺其自然吧，有了就要，万一一辈子都没有，你别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只要你一直都在，我对什么都不会后悔！”张建成摁着秀秀，自己翻身下床：“你别动，我去哄哄！前俩月我都没心思看她，让我看看这小冤家长什么样儿？”

秀秀看着他走到小床边，躬身把小婴儿缓慢地托起来，他的后背宽阔硬朗，却在托起宝宝的时候，微微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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