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月夫人蹙眉，“什么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怎么回事，就是冤家路窄。”苏卿放下茶盏，冲着月夫人勾唇一笑。

“不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姨母放心，我是不会吃亏的。”

月夫人嗔笑，“知道你不吃亏，你倒是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武视线在苏萱身上停留了半晌，见她一直静默不语，便看向了苏卿。

“老三，别卖关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苏卿连连应声，顺势推倒麻将，将胳膊支在桌面上，摆好架势后，开始讲今日同沈家兄妹相遇的孽缘。

孽缘，苏卿这般形容道。

而苏萱，却一直低着头垂着眉眼在出神。

原书里，苏卿一开始也不太喜欢沈云晴，兄妹俩一见面就斗嘴。

那时候，苏卿还一心维护原主。

可惜，原主注定是个炮灰，也注定不争气。

她总是伤苏卿的心，也总是让苏卿失望，所以渐渐地，苏卿的心便开始向沈云晴倾斜。

而原主，除了抱怨，除了怨恨，就只会窝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痛苦。

她怨恨沈云晴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却忘了反思她自己。

这一切，真的都是别人抢走的吗？

可，纵然是别人抢走的，那也只能说明，那些拥有的东西，都是有时效的。

她想起大学时老师说过的话——

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往往都是免费的。

比如说空气，阳光，青春，陪伴，爱。

而免费的东西，都是无价的；无价的东西，也都是不被人珍惜的。

那些爱你、照顾你又陪伴你的人，其实都是老天爷送给你的礼物，你不珍惜，老天爷就会把礼物收回去。

而人们，往往都是失去了，才明白其可贵。

可，失去的东西，往往永远不会再回来。

即便能找回，也不会是回来的模样。

这世上美好的词汇有很多，比如失而复得，和好如初。

可人们却忘了，失而复得的下一句是得而复失，而和好如初，不过是假象，这世上，没有相同的一片落叶，也没有相同的日落。

每一天，都是崭新的。

所以，这世上只有和好，没有如初。

“幺幺，幺幺……”

肩膀被人接连拍了两下后，苏萱慢半拍的回神，涣散的双眸也逐渐聚焦。

在清晰的视野中，苏萱看见了微微蹙着眉头，面容担忧的月夫人。

苏卿和苏武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屋内只剩下她和月夫人。

苏萱张了张嘴，哑声喊了句姨母。

“姨母在这儿呢！有什么事儿跟姨母说。”

苏萱轻轻摇头。

“你这孩子，跟姨母也见过？你跟姨母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说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不舒服。”

月夫人叹了口气，起身挪到苏萱身旁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脉搏。

而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没生病啊，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温声细语，关怀备至。

曾经的苏萱，一直生活在这种无微不至的关爱里，以至于，她不知道这是爱，所以，也不知道爱需要珍惜。

苏萱鼻尖有些酸。

明明，她努力珍惜了的。

明明，所有道理她都懂。

可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却是她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她总不能像原主一样怨恨，怨恨到希望沈云晴死去。

可沈云晴是这本书的原书，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说不定就会崩塌。

到时候，她就会彻底失去这一切。

所以，她不能。

她只能希望沈云晴好好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只有如此，她爱的这些人，也才能长长久久的活着。

“姨母。”

苏萱反握住她的手。

“嗯，姨母在呢。”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怕吓着她一般，声音越发温柔，眼眸里的担忧也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我今天看到沈云晴了。”

酸涩从心底涌上来，蔓延而上，心口，喉咙，鼻尖，眼底，全都酸涩起来。

苏萱强忍着眼泪，笑着说道：“姨母，我看到她了，她跟娘——很像，比我、比我更像是娘的女儿，你说会不会……”

“不会。”

月夫人打断她，轻轻摇头，温柔的宽慰她：“幺幺，你别多想，你永远都是苏家的女儿，永远都是姨母面前的好孩子。”

“至于你说的沈云晴……”月夫人轻轻笑了。

“幺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外甥肖舅，侄女肖姑。”

苏萱茫然的眨了眨眼。

月夫人轻轻揉了揉她冰凉的手，笑着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外甥一般长得像舅舅，侄女呢，一般像姑姑。”

“你缪姨母长得就像你外祖母，所以，她跟你母亲相貌上有几分相似。”

苏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月夫人继续道：“说起来，你大哥的性子就很像缪大人，也就是你缪姨母的父亲。”

“真的假的？”苏萱诧异出声。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你爹。”月夫人笑的眉眼弯弯，“说起来，老大小时候，因为像缪大人，没少被将军嫌弃。”

“可，将军虽然嫌弃，却也晓得这是他和姐姐的孩子，总不会因为老大像缪大人就有所怀疑。”

“同样的，沈云晴像你娘，这特没什么，我们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怀疑你。”

苏萱伸手抱住月夫人，在她怀里蹭了蹭，小声道：“可是，她跟爹娘都很像。”

顿了顿，又补充：“跟大哥和三哥也有些像。”

月夫人轻轻拍着她宽慰：“这有什么？表兄妹之间，有些像很正常。”

“可我跟大哥、三哥，还有爹娘，就不怎么像。”

月夫人笑出声，“你这孩子，怎么想这么多？”

苏萱强忍着眼泪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月夫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不用想那么多，幺幺只需要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苏家的女儿，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嗯。”

苏萱点头，可出声的一瞬间，一滴泪从眼角话落。

——够了。

她跟自己说，苏萱，所有努力，能换回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人要知足。

不能贪心，也不要贪心。

苏萱啊，千万要记得，千万要记得。

她在心里这般叮嘱自己，可悲伤还是如潮水般汹涌，顷刻间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密不透风，让她喘不过气。

可，无人救她。

无人救她。

-

“不要——”

再一次从噩梦中醒过来时，苏萱浑身都湿透了。

她喘着粗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虚空。

而后，痛苦的捂住了脸。

为什么？

为什么要突然得到？

为什么得到了又要失去？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问自己，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

她无声的痛哭，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

却丝毫没发现，屋内亮着一盏灯。

也丝毫没发现，一人正抬步而来。

直到，有人给她披了一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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