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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在水坑上冲刺,攫取,猛咬,斜起身子出其不意地攻击,好一帮凶猛而又美丽的家伙!此刻,它们不过是一架架屠杀的“战斗机”。它们四处冲杀,复眼血一样红。有这么一大群营营乱舞的苍蝇,不管有多大的胃口也该吃足了,但这些蜻蜓却意犹未尽。这些漂亮、纤秀、优雅的动物在水坑上四处冲杀,像复仇者联盟,或者天龙。嘈杂的、心满意足的嗡嗡声仍未减弱。它们无数的同类就在头顶上不到20米的地方被杀,但这些密密麻麻的、闪着光的红眼睛苍蝇仍然舍不得丢下它们的盛宴,仍在静静地享用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黄色液体。蜻蜓大概永远也不会满足,甚至对它们精选的佳肴也是如此。但它们此时只是不断地将苍蝇扑打下去,并未吃它们。有一两只被大蜻蜓咬扁的苍蝇落在宴饮的同伴身上,它们动动身子,抖掉落下来的东西。

                  已有一只苍蝇将它令人恶心的喙放在了被咬死的苍蝇身上,伸进破碎的外壳吮吸流出来的苍蝇体液。第二个参加进来,又有一个来了,不一会儿,便聚集了一大群苍蝇,你推我挤的争着加入吞吃同类的宴会。我转身上路。那些身躯细长的蜻蜓仍在坑的上空四处俯冲,仍然在用大颚复仇一样地将飞行靶标打落下去,被打碎的苍蝇像雨点一样落在池边心满意足的、闪着光的绳群中。仅仅走了几公里,我就遇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标。我对它很了解,但仍像往常一样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这是一片平坦的旷野,旷野中有一组岩石向上隆起,形成一道高坎。在石坎顶上的一个地方,岩石下垂,形成一道向下翻卷的边,一只长毛的怪物已抢占了“屋檐”,并在此建立了一个盘丝洞一样的窝。一个白色的半圆形球体紧紧粘在“屋檐”下,长长的丝线将它牢牢地固定在岩石上。

                  我知道这是凶险之地,得绕开它。

                  那是一只食人蜘蛛为自己织的巢,它可以从里面钻出来袭击粗心大意的猎物。那怪物躲在半圆形球体里,趴在一个柔软的丝垫上,如果有人走得太近,那个看起来似乎被蛛网封死的一个小拱顶,就会突然打开,那家伙会像恶魔一样地钻出来,冲向猎物。我熟悉这个地方,在这个丝质宫殿的外墙上,点缀着一些砾石、丢弃的食物残渣和从前的牺牲品被掏空的躯壳。我之所以对这个地方既熟悉又害怕,是因为我看到了上面的另一件饰物,它就悬挂在那吃人恶魔的城堡上。那是一个男人干瘪萎缩的尸体,他被榨干了血液,空剩躯壳。

                  一年前,就是这个男人的死使我得以活命。那天我们一起出来找可食蘑菇充饥。食人蜘蛛是猎蛛,而不是设置罗网的织网蛛。它突然从一株巨大的“牛屎菌”后跑出来,我俩都吓呆了。它飞快地冲到我们跟前,老练地选择它的牺牲品,我在同伴被逮住的时候匆忙逃走。我沉思地盯着食人蛛的藏身处。

                  我绕了过去,走过飞蛾白天藏身的植物丛,走过一个沼池,里面发酵的污泥在冒着气泡,池里潜伏着一条水蛇。我穿过一个晚上发光的小蘑菇林、以及一个甲虫出没的阴暗处。在黑暗中,寻找块菌属植物的甲虫爬得轰隆轰隆地响。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见到了勃朗特。她皮肤粉红的身影在一棵粗壮的伞菌后面闪了一下就不见了,我向她跑过去,呼唤她的名字。她出来了,见到我背后那只可怕的大蜘蛛,吓得大叫一声,我知道她为什么害怕。放下背后的蜘蛛,我飞快向她跑去。勃朗特胆怯地站在那里,待看清跑来的男人是谁,她感到惊讶极了。身披盛装,肩上是一件用整只大飞蛾的翅膀做的幻彩斗篷,腰际围着一圈夜行飞蛾身上最柔软的绒毛,金黄色的羽毛触须缠在额上,手握一只锋利的梭镖,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马吉亚维里。我慢慢地走近她,因为重新见到她而充满了狂喜之情,为见到她纤丽的身姿和浓密的红色卷发而激动。

                  我伸出手,我的脸涨得通红,害羞地抚摸她。然后,我开始兴奋地叙述冒险经历,并将勃朗特带到了不起的战利品跟前。她见到躺在地上的毛茸茸的蜘蛛尸体,吓得全身发抖。我上去搬起它将它扛在肩上,她本来会吓得逃走,但这时,一种充斥在我心里的自豪感也占据了她的心房,她为我感到骄傲。在我继续兴奋地向她诉说时,她嫣然一笑。我突然口吃了,我的眼神充满恳求与柔情,我将大蜘蛛放下,向她伸出恳求的双手。野蛮时代也没有减少勃朗特身上女人的天性。她意识到,我已成为她的奴隶,如果得不到她的赞赏,我穿戴的那些美妙的服饰和立下的战功便一钱不值。

                  她向后退去,我满脸哀伤,接着,她突然投进了我的怀抱,紧紧地搂住我,幸福地笑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所有冒过的险,甚至杀死那只大蜘蛛,与此刻我得到的东西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此刻才是美妙无比的。我向她述说着,同时将她抱得更紧,更紧。就这样,我回到了部落。我离开时几乎一丝不挂,只有一丝飞蛾翅膀围在腰间。我还胆怯又软弱,一有动静便惊慌失措。重要的是,我凯旋了。我沿着金色蘑菇林的小道,不慌不忙地,大摇大摆地向我的部落营地走来。我的肩上,披着一件用整只蛾翅做成的宽大的彩色斗篷,柔软的绒毛围在腰间,一只梭镖握在手里,腰带上还挂着一根“狼牙棒”。在我和勃朗特之间,我俩抬着那只庞大的蜘蛛------赤裸的、粉红色皮肤的地球人类谈之色变的动物的尸体。但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勃朗特公开与我并肩而行,在整个部落面前承认了马吉亚维里。

                  以上就是劳伦斯昼夜辛苦破译出来的外星人马吉亚维里自己讲述的故事。现在,比安要做的一是继续寻找安娜;二是和大家一起努力把地球建成美好家园。按之前的约定,月圆之夜,马吉亚维里带着勃朗特前来,一小时后,部族人陆续赶来。又有几个莫比乌斯人从飞船中走出来,手里拿着许多大块闪亮的金属。然后,他们又把这些金属拼成一个很像是机器一样的东西,但这台机器比人所盖的任何一座摩天大楼还要高。而且这台机器发出的声音,好像一个会说话、有感情的生物在自言自语似的。由于不懂马吉亚维里他们的语言,每个人都拼命想用手势和表情来弥补这个缺陷。

                  随着莫比乌斯人的到来,比安教授被地球人从世界的这头弄到那头,他的困难和痛苦是,他正在设法积累一种语言的词汇,他只能凭借有限的语言样本去推断马吉亚维里语言的特征,而提供这些语言样品的人在讲话时,又带着一种极端稀奇古怪的腔调。马吉亚维里和族人们看着这些天外来客每天迁移到地球上的一个新工地,连续组装一个巨大的闪光金属构件。这个构件会怀念故乡似地喃喃自语,好像为了把那些在远方给它生命的设计和制造者永远记在心中。比安在倾听着不同语言,风度优雅。他在检查闪光的机器时,摸到一个凸出的边缘,人就马上会缩得越来越小,一直缩成一个黑点,逐渐消失。这时人们的恐惧也并不因为比安的风度优雅就化为乌有。三个月飞逝,在绞尽脑汁之后,比安教授终于整理出了一批足以进行会话的语言材料。他向整个地球发布了通告,如下:

                  我们这些陌生人是高度发展的文明世界的成员,我们来自莫比乌斯星球,这个文明世界要将其文化洒满整个太阳系、银河系。对于后来在地球上占统治地位而至今尚未充分发展的动物的局限性,我们是了解的,不管是地球人,还是纳威人。因此,我们将把你们置于仁慈的放逐之中。任何侵扰我们隐秘的无知之行为都会受到宇宙条约的严格禁止,只有个别在极为秘密条件下进行的科学考察可以例外。近期,几个违反这种统治的人,给地球种族的心智带来巨大的损失,并受到了迅速而严厉的制裁,以至后来一段时间里,再没听说有违法现象。我们近来的生长曲线是够令人满意的,地球人甚至敢于希望只要再过一两千年,我们就可以申请加入宇宙联盟了。

                  不幸的是,生活在这个星球社会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他们的道德观也和他们的生物成分那样,千差万别。真个是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地球上的不少物种在进化发展方面落在莫比乌斯人后面好大一段距离。5000年前,地球人称自己为最高级动物。作为一种蠕虫似的有机体,技术上相当先进,道德发展却相当迟缓。他们突然想要当太阳系绝对的、独一无二的霸主。他们掌握了一些关键的技术,以及伴随着太阳的行星系统的运行规律。在对被俘的民族进行了有计划的屠杀之后,他们宣称:任何物种,要是从这些客观教训中还看不出无条件投降的价值,他们就将继续毫不留情地加以消灭,以示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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