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跛脚狼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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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明斯特市,西区齿轮街,有间名为“跛脚狼”的廉价酒吧——在最初时,这间酒吧一进门就能闻到劣质酒精味和地板发霉的混合气息,尤其是雨季时,那气味更是刺鼻,若不经常通风,能叫人呛得流泪;
木质地板从没换过,有的甚至都脱落变了形,像跷跷板一样,踩上一端,另一端就能翘起,还能看到地板下淤积的污水——想来是洒了的麦酒混着呕吐物,顺着地板缝隙流下去的。
这样恶劣的环境,自然也别指望有什么好酒或者好服务,上流的绅士小姐更是避之不及。
脏、乱、差、粗鲁、便宜的啤酒,这些就是跛脚狼的招牌。
酒客大多是附近的工人,下了班后脸上脏兮兮的,汗流浃背地来到跛脚狼,点一杯兑了水的啤酒,借酒精上头来麻痹整日的疲惫。
酒客们总是脸红脖子粗地和同类闲聊,关于望不到头的生活,关于少得可怜的薪水,关于监工今天又骂了谁,关于烟花街某位女士活儿好又很润,诸如此类。
若有分歧了,那就再吵上几句,互相问候一下家人,喊几嗓子类似“汝妻吾养之”这类难懂的话,喝完后丢下几枚铜克朗,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明天继续,周而复始。
酒保兼店主是个五十多的老家伙,和他的店名一样,年轻时在帮派斗争中帮首领挡枪子,腿受了枪伤,算是幸运,没截肢,但自那之后只能一瘸一拐跛脚走路,所以最初人们都叫他“跛脚奥利弗”。
有过帮派经历,年轻时好勇斗狠,金盆洗手后开了间酒吧,跛脚奥利弗自然是在西区吃得开的,毕竟这片地盘负责收保护税的就是他原先的帮派。
其实,这酒吧是原首领感谢他挡的那枪“送”给他的——利润都归奥利弗,可产权却没给他。
说白了,就是丢给他经营,自负盈亏,可若想彻底买下,还得花一笔不少的雷亚。
跛脚奥利弗终究是不年轻了,腿脚又不方便,好些活计一个人干起来是越来越力不从心,进货有原来的帮派朋友负责,倒不用他跑,可这店总得他自己打理。
以前他也雇过人,但因为各种原因都解雇了,没一个能干完两个月的,这当然也有跛脚奥利弗自己的问题,他从不是个善茬,话少孤僻,哪怕金盆洗手了也不算好相处的人。
而齿轮街上还有一个福利机构,名叫比斯利孤儿院,和跛脚狼酒吧离得特别近,算是对街的邻居。
虽然说是福利机构,却和私营孤儿院没什么两样,不同之处在于,没人家有钱。
设施老旧了,生活质量也不行,只能勉强维持运营。比斯利孤儿院一年到头也拿不到多少运营补贴,这是没办法的事。
但那位院长温蒂·比斯利女士,可是个出了名的善心肠,她已经独自支撑孤儿院快十七个年头了,陆陆续续一共收养了六个孩子,像母亲一样抚养他们渐渐长大。
据说温蒂女士以前很有钱来着,是哪户富裕人家的大小姐,年纪轻轻就经营过公司,有不少积蓄。
可后来不知怎的,她和家族断了联系,就此分道扬镳,又卖掉了公司所有股份,毅然决然拿着钱,在这破烂的西区齿轮街,自己开了家孤儿院。
附近人都知道,要不是运营困难、要不是不想让正长身体的孩子们生活水平下降,比斯利孤儿院可绝对不止六个孩子。
以前孩子们还小的时候,温蒂女士就一直在克扣自己,就为了让孩子们能多吃两口有营养的。
不过也好在这几年,温蒂女士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六个孩子里的四个陆陆续续都被领养了,而剩下的两个孩子也长大不少,温蒂把他俩培养成了特别好的孩子,聪明懂事,乖巧又讨人喜欢,早就能一同撑起生活帮温蒂减负了。
同在一条街,跛脚狼和孤儿院又是邻居,跛脚奥利弗很清楚温蒂女士是多好的人。要知道那些千金大小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来西区走一遭,贫民区只会脏了人家的鞋,对比起来,任谁都要赞美温蒂女士几句。
可她的好,却从不止如此。
跛脚奥利弗刚金盆洗手那会,别人都怕他,酒吧自然也没什么生意。他没有父母兄弟,没有成婚,甚至没了好腿,替首领挡了一枪却被迫从帮派隐退,酒吧只是名义上属于他,跛脚奥利弗也自甘堕落过一阵。
但那段难熬的日子,只有温蒂女士肯接触他——她帮他办理酒吧的补贴项目,教他怎么运营,和他聊孤儿院里孩子们的趣事,偶尔埋怨两句孩子调皮,却从不说苦说累;
温蒂看他不好好吃饭,还会和孩子们一起在饭点时过来送些,每次都说,“是剩菜,别见怪就好”;
可跛脚奥利弗知道那怎么可能是剩菜,饭盒里还冒着锅气呢。
一条街上的两个邻居,很快成了朋友,前帮派成员和善良温柔的院长,用各自的方式互相帮助着对方——她温暖的像是春天的阳光,而他的帮助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和她走的太近,生怕因为自己年轻时的劣迹给她添了麻烦,坏了她的好名声。
后来有一天,温蒂弄来了一瓶治愈神教的魔药,送给了跛脚奥利弗,说是“以前认识的朋友给的,能把腿治好。”
他想给钱,她却不要。
他问为什么,她说“跛脚奥利弗”这个外号可不好听。
混了那么多年帮派,见过那么多勾心斗角,看过帮派之间为了地盘和利益能不眨眼的杀对方全家,跛脚奥利弗还是第一次见识温蒂这种人——她真的什么都不图,她就是肯对你好,还次次照顾你的心情,不让你觉得难受。
她的善良和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
于是他收下了,腿好了,跛脚奥利弗成了老奥利弗。
那一刻,好勇斗狠半生的奥利弗,曾在帮派刀头舔血的奥利弗,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奥利弗,变了。
他不那么孤僻冷漠了,他开始学着像她那样,去帮助别人。
腿好了以后,老奥利弗开始亲自进货运货,街上有一对可怜的兄妹没了父母,他怕自己吓着孩子,就每次都在马车车厢后面的显眼位置塞上面包牛奶,过节时还会放一袋糖果,每次回到酒吧附近看见那兄妹以后,都会专门减速,好让那个哥哥能轻松地“偷走”食物。
这份照顾成了好多年的默契,那位哥哥每次都会在拿走食物后放一个妹妹叠的千纸鹤,里面写着祝福的话语,老奥利弗卸货时像宝贝似的捧在手里,觉得小小的千纸鹤比金子还值钱。
后来,千纸鹤挂满了他的卧室。
这对兄妹不是奥利弗唯一帮助过的人,渐渐的,人们淡忘了那个帮派分子奥利弗,模糊了那个跛脚奥利弗,言语提及的,只有爱下棋的老奥利弗。
他的名声好了起来,酒吧的生意也随之兴旺,人们不再怕他了,他终于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奥利弗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温蒂——她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爱她,却从不敢说半个爱字,他知道他不配。
在跛脚狼默默守护她,帮助她,就是他给自己余生定下的道标。
温蒂终生未婚,她把孤儿院那些孩子视作亲生子女,于是奥利弗也一样,爱屋及乌。
他还记得那天自己去隔壁的孤儿院,在院长办公室里对温蒂说他要应聘当义工时,她笑得有多好看。
他没多少文化,不会遣词造句,真的就只是觉得,她比什么都好看。
奥利弗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个笑容,是她让他沉寂的心灵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那时孤儿院只剩下卡尔和乔迪两个孩子,卡尔·海勒那孩子才十五岁就英俊到令人瞠目,又有责任心,从小就是个男子汉,而乔迪温柔乖巧,贤惠恬静,也是出落的漂亮,标准的美人胚子。
只剩下他们俩,不是因为没人领养他们,而是每一次有人上门想要领养,他们两个都拒绝了。
因为他们早就有家了,早就有家人了,不需要被领养——卡尔和乔迪,他们不愿离开彼此,更不愿离开温蒂。
奥利弗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情绪。
于是他对待他们,视如己出。
他们开启了一段温馨的日子,温蒂、卡尔、乔迪,还有老奥利弗。
白天,奥利弗会在孤儿院帮忙,从看家护院到修煤气灯,从修补物件到帮忙择菜,温蒂上午的时候会给卡尔和乔迪上课,补习基础知识。她偷偷告诉过奥利弗,她在存一笔钱,好送两个孩子去学院,学一门手艺;
下课后,温蒂会和乔迪一起下厨,四个人就在孤儿院一起吃饭,饭菜不丰盛却可口美味,是老奥利弗从未有过的家的味道。
到了下午,奥利弗会驾马车去进酒水,卡尔有时也会跟着,回来后就在跛脚狼帮忙当服务员,不得不说,正是有卡尔的帮忙,酒吧的生意才真正有了起色。
因为他,经常会有莺莺燕燕的小姐女士慕名而来这破旧寒酸的酒吧,只为见一见卡尔这位英俊到没边的小奶狗,过分一点的还会调戏他,对他口花花,每次见他红着脸低下头去,她们都会惊呼着捂住嘴,连看他的眼神都冒着不安分的小星星。
到了饭点,乔迪和温蒂也会带着给他们准备的饭菜过来,短暂交个班,好让卡尔和奥利弗能按时吃饭。
而几乎是每一次,乔迪的脸色和态度都不算好,因为那些女客人还在调戏卡尔,说什么“要不要姐姐们喂你吃饭饭呀”、“吃完快来嘛,等你哦”等等这类话;
简直是在乔迪的雷区蹦迪。
乔迪本就对外人冷淡,看向她们的眼神更是带了冰渣,当卡尔吃完后要回大厅帮忙,乔迪都会把他打发走,让他干别的去,这里交给她。
于是客人们就会打趣道,“温蒂女士是来送饭的,小乔迪是来护夫的。”
每次听到这种话时,乔迪都会心虚地看一眼后厨,确定卡尔没听见后,才红着脸松一口气。
老奥利弗也会帮忙制止一下女客人对卡尔的调戏,但也不会太直接,只是咳嗽两声,稍微说几句转移一下话题——他当然清楚小乔迪对卡尔抱有什么心思;
温蒂也很清楚,而且她乐于见到。
乔迪呢,毋庸多言,她其实一直好好的把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但她在卡尔身边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都在出卖她。
年少时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所以后来,她成为了那么性子冷淡的模样,唯独对他炽热,如一壶陈酿的酒,愈发香醇。
正如乔迪在日记中所写过,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贫辛苦,却是温馨而幸福。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有小插曲,后来的卡尔和乔迪都会把它当作下饭的谈资,可在发生之时,很长一段时间,确确实实把乔迪吓得不轻,心有余悸。
那个插曲也让人们深刻领略到——卡尔·海勒这个小正太小奶狗,才十五岁,已是该死的甜美;
他的魅力对于女人,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不论年纪。
气人的是,偏偏他自己意识不到。
所以那件事就发生了,那是卡尔在跛脚狼酒吧当服务员的寻常一天。
那天,恰巧酒吧客流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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