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爱伯丁·亚当斯淡淡扫了眼那三个趴地上的枪手，也没多说话，只是他想到平时这间酒吧总有海勒总司手下的治安厅督察负责照料，但今天毕竟是过节，自然是没有的。

　　毕竟人家也有假期，得回家吃团圆饭。

　　第二羽翼估计也就是想逮着这个空子吧。

　　唉，我都一百多岁了，还要拖着三个人去中央区报案？

　　而且连明斯特居住证都没办下来……有点麻烦。

　　算了，不演了。

　　爱伯丁·亚当斯苦笑着摇摇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乔迪，注意到她已经缓过来一些了，至少呼吸平稳了下来。

　　乔迪的身体不算太好，有关这点，在跛脚狼住了这么几天后，亚当斯也看出来了。她一旦情绪激动就有昏厥的风险，不过乔迪一向冷清安静，不争不抢，如拒人千里之外的雪莲，情绪极少有波动的时候。

　　但极少有，不代表没有，她的青梅竹马卡尔·海勒总能轻易影响她的心绪。

　　海勒阁下你可真不给小姑娘省点心，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

　　接着，亚当斯不再多想，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和疑点为好。

　　于是他看向乔迪的影子，礼貌说道：“控影人女士，看戏这么久，您也该出来了。”

　　几秒钟后，菲莉丝的保镖阿比盖尔女士从乔迪的影子中走出，恭恭敬敬地微提黑长裙的裙摆，对亚当斯行贵族礼：

　　“遵命，老先生，一直隐匿存在是阿比盖尔失礼了。但有您出面的情况下，我也不方便贸然行动，还望原谅。”

　　“免礼，控影人女士，我就是个普通老头，身份不及您，受不起礼。”

　　亚当斯先生从她无可挑剔的礼节判断，这位女士必然与本地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可能就是那如雷贯耳的沃尔登家。他也对阿比盖尔欠身，温和回礼。

　　平易近人，没有任何架子，哪怕亚当斯的辈分与刚才展现的实力都允许他不必回礼。

　　阿比盖尔自问，她从没有见过哪个灵能者有如此恐怖的手段，他做的那些实在太轻松了，人命在他手中仿佛是可以轻易折断的柳叶……

　　灵能者要对付普通人并不困难，阿比盖尔同样能做到拯救乔迪与弹雨，并让那三个枪手失去行动能力，但恐怖也正是在于——亚当斯几乎是瞬移到乔迪面前挡下子弹……

　　而且他没有念咒文，没有描绘阵法，阿比盖尔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灵能波动，从始至终，他只是握了握手而已……

　　也正因如此，阿比盖尔连丝毫都看不穿，领域、命格，还是动用的能力，全部超越了她身为超凡者近十年的认知。

　　好在亚当斯先生对乔迪和卡尔等人没有恶意，不如说他对周围人都是抱有善意的。阿比盖尔最近调查过，这位老先生深得邻里敬重，有口皆碑，尤其是小孩子特别喜欢他。

　　是友非敌，但有后两个字就已足够，沃尔登家绝对不能得罪他。

　　但若想做到前两个字，与亚当斯交好，只能指望卡尔少爷。

　　阿比盖尔整理好思绪，直起身，试探地礼貌问道：“老先生实力深不可测，您是前辈，晚辈行礼是应该的，请您不必对我多礼。只是想多问您一句，请问您从一开始就发现我了吗？”

　　“啊，呵呵，本想叫你一块用餐的，乔迪烤的肉可真好吃。”亚当斯笑了笑，不置可否，“只不过把控影人专门从阴影里拉出来有些失礼，而且呢，虽说我知道女士你没有敌意，但也想明白你今天下午一直藏在乔迪的影子里，是个什么意图。”

　　“您太客气了，请叫我阿比盖尔就好，老先生，我会解释。”

　　阿比盖尔说完后，回头对目瞪口呆的老奥利弗和迷茫的乔迪行礼说道：“抱歉，乔迪小姐，让您受惊吓了。”

　　“阿比盖尔女士，我们先聊几句好吗，这孩子还有点难受，让她歇歇。”

　　“当然，老先生，不过请允许我先收个尾。”

　　阿比盖尔说完后，径直走向那三个躺地上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挨个在他们后颈处用力敲下，等全都打晕后，她才重新看向亚当斯先生，行礼说道：

　　“久等了老先生，您请问。”

　　亚当斯了当地问道：“敢问是海勒阁下派女士你来保护酒吧的吗？”

　　“是的，老先生。”阿比盖尔坦然说道，“准确的说，是保护好酒吧的所有人。‘酒吧没了就没了，正好盖个新的，但人必须毫发无损’。这是少爷的原话。”

　　亚当斯笑了笑：“看来海勒阁下倒是对今晚的‘意外’早有预料哇。”

　　“是的，老先生，一切都在少爷的计划中。”阿比盖尔点点头，“假如您没有出面，我会将三位带入阴影中，随后再处理那三个枪手。”

　　其实当那三人开枪的一瞬间，阿比盖尔就开始行动了，只是亚当斯比她更快，所以她才又躲回了影子里。

　　“嗯，你肯定能做到，但我不知道你到底会怎么样选择，保险起见，我还是亲自动手了。”亚当斯摸了摸胡须笑道，“说回海勒阁下，他的棋艺可是了得，想来老头我也成了他今晚的棋子？”

　　“老先生误会了，少爷并没有这样失礼的意思，”阿比盖尔恭敬却直白地说道，直视着亚当斯，“少爷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决不允许几位受伤，所以才派我来保护。而您的出面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中。”

　　阿比盖尔隐瞒了一些事实——这间跛脚狼酒吧还有卡尔少爷请人布下的防卫阵法，即使亚当斯不挡在乔迪面前，阵法也会保护下她。

　　但她隐隐猜测，以亚当斯先生的实力，可能已经发现了阵法的存在。

　　若是如此，他还是选择第一时间出面保护，防患于未然，足见这位老人对乔迪的重视和品格。

　　“呵呵，我就随口一说，别当真。”

　　亚当斯不甚在意地微笑着，但他忽然想替乔迪打抱不平：“不过，阿比盖尔女士，看来您家少爷今天很忙啊，都抽不开身过来看一眼。唉，乔迪是个好孩子，他们一块长大，今天这孩子还专门给他烤了曲奇，准备了饭菜和礼物。”

　　“是的，少爷今天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分身乏术，但少爷嘱咐我向几位送上祝愿，少爷忙完后会立刻过来解释并致歉的。”

　　阿比盖尔替卡尔道歉行礼，又从随身的黑腰包中取出三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有储物空间啊，沃尔登家真是富有……

　　看来她深受信赖，地位不低。

　　亚当斯随意地看了眼阿比盖尔的腰包，却疑惑地发现她将其中一个礼盒双手送到了自己面前。

　　他眨眨眼，指着自己问道：“女士，这是？”

　　“是少爷给亚当斯先生准备的复苏节礼物，由我代少爷为您送上祝福——愿您身体健康，亚当斯先生。”

　　“客气了，女士，代我谢谢海勒阁下，赞美他的善意。”

　　“少爷很快会亲自来拜访您，亚当斯先生，感谢您保护了乔迪。”

　　阿比盖尔将礼物递给亚当斯：“这是少爷为您准备的威士忌，选用宝石红波特桶陈酿，市面上非常难得。这款威士忌酒体饱满有力，更加甘甜，入口虽辛辣，但之后却有独特的果香风味，连少爷自己都不太舍得喝。”

　　其实是大小姐不允许少爷喝，怕他收不住……

　　阿比盖尔在心底实诚地轻笑道。

　　接过包装精美的威士忌礼盒，爱伯丁·亚当斯眨眨眼，想起卡尔那张英俊的脸，居然觉得心头有些暖意。

　　做事周到，有心了。看来他的绅士风度确实是由内而外的，心思很细腻。

　　亚当斯高兴地笑道：“海勒阁下繁忙之余还记得老头我的喜好，特地准备了这么好的礼物，真是感激不尽。”

　　“老先生客气了，您对待乔迪小姐如孙女，而小姐是少爷重要的亲人，您今晚的出面，少爷和沃尔登家怎么感激都不为过。”阿比盖尔恭敬说道，“另外，少爷还想忙完后和您对弈几局，把酒言欢，少爷也是非常喜欢威士忌的。”

　　卡尔少爷虽然是想拉拢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先生，但是……

　　少爷是不是想顺便找个由头多喝几杯？

　　阿比盖尔实诚地想到。

　　“呵呵，那可太好了，我等他。”

　　随后，阿比盖尔将另外两份礼物分别交给老奥利弗和乔迪，给奥利弗先生准备的是一套精美的国际象棋，棋盘棋子均由纹章木手工制成，以及一本最新编辑的《国象残局》；

　　而乔迪恍惚地接过属于她的那份礼物，拿在手上很轻，用青色彩纸和海蓝丝带精美包装，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乔迪小姐，少爷说您可以拆开看看，是否喜欢。”

　　“啊……喔，知道了，谢谢…谢谢您，女士。”

　　乔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缓慢乖巧地拆开礼物的外包装，发现是一条极其漂亮的连衣裙，以海蓝色为底，绣着精美的青色荷叶边和白色蕾丝装饰，每一处细节都无可挑剔，一看就是由大师亲手定制；

　　还有一条浅灰色的毛绒披肩，乔迪摸了摸，手指和心里都仿佛淌过温暖的溪水。

　　乔迪小心地拿起连衣裙，在身前比了比，发现尺寸非常合适。

　　她恍然忆起去年复苏节，他就是拿出存了好几个月的积蓄，带自己去订了一条裙子。

　　一年下来，她只舍得穿过两次——一次是在今年四月初，是卡尔的生日。而另一次，是不久前菲莉丝的生日宴上。

　　他还记得我的尺码……

　　乔迪有点想哭，却别扭地轻声说道：“他真是傻子……这都要冬天了，还送我裙子……看着就很贵的……”

　　可亚当斯先生只是看了一眼那漂亮裙子，就眯起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长长叹一口气，露出欣慰温和的笑容对乔迪说道：

　　“这裙子可不仅是贵重和漂亮啊，傻孩子哟……”

　　这座明斯特，恐怕再没人能拿出比这条海蓝连衣裙更贵重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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