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赶到家里的时候，柳芽正在用洗衣机窗帘，佳俊正在写作业。

  一片风平浪静。

  他走到柳芽身边，神色平静，问：

  “为什么挂电话、关机？”

  柳芽低着头：“老板，对不起。”

  沈星河突然暴躁起来，提高音量：

  “你少给我来这套，蹬鼻子上脸是吧？有事说事，你关什么机？！要是出事怎么办？你能担起这个责任吗？”

  柳芽依然是那句：“老板，对不起！”

  “shit！”

  沈星河一脚把茶凳踢翻，指着柳芽：

  “你还想不想干？不想干干了是吧？你在别的地方能这样放肆？”

  柳芽摇摇头：

  “老板，正好跟你说个事，我要辞职，三天，等你找到新的保姆我就走。”

  沈星河指着门口：

  “你现在就走。”

  “好的。”

  柳芽转身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比来的时候多了不少，都是金美娜给添置。

  想到金美娜，柳芽心里一阵疼痛，她在这里遭受的屈辱最多，收获的温暖也最多。

  除了金美娜，还有李腾飞，还有……

  收拾完，她一抬头，看见佳俊站在她房间门口正无声地流泪。

  还有佳俊！

  柳芽想给他一个笑容，试了试没成功，干脆算了，只在经过他身边时摸了摸他的头。

  “谢谢你，佳俊，我永远忘不了你！”

  柳芽在心里说。

  沈星河在客厅站着，背对着柳芽，柳芽拉着行李箱往外走的时候停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老板，这里面都是我自己的东西，您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沈星河冷声道。

  “噢，对了，老板，这个月的工资麻烦您给我结一下，23天，您按20天给我就行。”

  沈星河从包里拿出两沓钱，直接甩她手上：

  “这点工钱我还付得起，不用点，赶紧走。”

  柳芽扭头便走。

  “柳阿姨——不要走。”

  佳俊哭出声。

  柳芽眼泪瞬间落下来，她不敢回头，硬着心往前走。

  “阿姨——柳阿姨——不要……”

  佳俊的声音陡然消失，柳芽猜应该是被人堵住了嘴。

  快到大门口时，柳芽看了眼养大的小兔子，此时它们正在阳光下欢快地晒太阳。

  快步走出大门，又往前走了有50米，柳芽放下行李箱，扭头跑回去。

  客厅里，佳俊还在抽噎，沈星河手里拿着一个奥特曼，正在哄他。

  柳芽知道，奥特曼对佳俊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他现在喜欢的是蛋仔派对。

  父子俩看见她，表情诧异，尤其是佳俊，小脸上有期待之色。

  柳芽没说话，直接去厨房关火。

  刚才熬的大骨头汤，差点就忘了。

  这骨头汤要放凉，装密封罐备用，她嫌外面买的不放心，好多东西都是利用空闲时间自己做。

  就如扫地机器人一样，她总觉得不干净，总喜欢自己动手干。

  这个汤，她不能再等它凉，她必须马上走。

  经过客厅时，柳芽没敢看佳俊一眼，快速走了出去。

  再次经过小兔子身边时，柳芽回头看了看，没人发现，她抓起兔笼就往外跑。

  如果柳芽不在这里，沈星河大概率会把它们扔掉，还是让她带走吧。

  一直跑到行李箱处，柳芽才停下。

  一手提着兔笼，一手拉着行李箱，柳芽慢慢地往前走。

  一路上碰见的人，无一不对她侧目，大概是鼻青脸肿的样子太骇人。

  柳芽找了个口罩戴上  ，拿出手机跟马经理打电话，说自己目前已辞职，让他帮忙留意找个白班的岗，马经理痛快地答应了。

  柳芽惊讶：“您一点也不惊讶？”

  要知道马经理的至理名言：“只要雇主不辞退你，就要坚持干到他破产为止。”培训的时候，他还常常说：“钱难挣，屎难吃，如果觉得自己干不下去的时候，找点屎尝尝，如果屎都能吃下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马经理：“不惊讶，就在刚刚，沈老板已经跟我打电话，让我找两个保姆，一个年轻点的，一个年纪大点的。既然你们双方都已经谈妥了，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芽，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这一行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要不你试着改行？”

  挂断电话后，柳芽有些垂头丧气。

  出小区的时候，保安拦下柳芽，盘问了几句，得知她是一个辞职的保姆后，保安的眼睛在她的行李箱上睃巡。

  柳感赶紧解释：“哦，我是6栋沈老板家的，他刚回来，要不您跟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保安摆了摆手，“那不用了，你走吧。”

  出了小区，柳芽在路边站了会，这会看着兔笼有些发愁，公交车是不能坐了，打的应该可以吧。

  手机在阳光下看不清屏幕，她转过身开始在手机上呼叫网约车，等再转过来时，一辆黑色的豪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熟悉的车牌号很快模糊不清。

  不知道佳俊在不在车上，沈星河应该不会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还有，小区的干洗店里有沈星河的衣服，他应该会记得去拿吧。

  还有，昨天山村之行，是一个很好的素材，佳俊应该写一篇作文。

  还有……

  “柳芽，打住！别想了，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柳芽忍不住唾弃自己。

  结束了也挺好，这两个月过得惊心动魄，还差点因为车祸丢了小命。

  不止这些，就如罗紫娟说的，林慧生就曾私下找过她。

  柳素住院的第一天，林慧生在医院碰见她，柳芽知道他看不起她这种小保姆，所以没有打招呼就过去了，倒是林慧生叫住了她，问她是不是沈星河家的保姆。

  没过几天林慧生又打来电话，说愿意帮她垫付医疗费。

  若不是张安民手里还有十万，柳芽或许会动心，有时候一分钱难倒好汉，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柳素去死。

  柳芽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她觉得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很难，她做不到。

  她只是一个俗人，有七情六欲，面对现实的残酷，偶尔也会低头。

  万幸的是，那次她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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