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已然好了大半，起来走动走动，反而觉得身上松快些。”姜昊泽说话不急不缓。

  “说不过你，臭小子。”

  “阿娘，家里没银子啦？”

  “你只管养病就是，家里的琐事不要你管，自有我和你姐姐操心。怎么的，你是要添置东西，手中短了银钱？”说着，就要去开柜子，翻银子。

  “阿娘，既是有银子，我如今也大好了，那就仔细给姐姐挑个好人家，到底是咱们家耽搁了她。”他知道他阿娘的打算，走投无路的时候势必要拿妮妮姐姐换钱。

  “哪是我耽搁了她，分明是你。我倒是有心想叫你把她娶进房里，是你一直不松口。”姜寡妇说出了埋在心底的话。

  “阿娘，我知道您的打算。您是想着妮妮姐姐能给我留个后，万一我在考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也好叫您和她有个盼头。”姜寡妇哪能听他说这样的丧气话。

  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眼泪直流，儿子的亲爹就是死在考试的路上的，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被族人排挤，只能远走他乡，她怕呀！

  ‘嘭’一声碗碎的声音，姜大妮推开门，直直地跪在姜寡妇面前，“阿娘，我愿意给小泽留个后，我愿意的呀。”

  小泽一直待她好，有口好吃的，总惦记着她，只说把她当亲姐姐。

  可她知道，她不是，她是阿娘用二两银子买来的，当时她病重，人牙子怕她死了，才低价卖了的。

  可阿娘心善，拿着二两银子打水漂，却救了她的命。

  她那时候就发誓，生是姜家的人，死是姜家的鬼。

  阿娘虽然严厉，却会手把手教导她许多东西，在她心里，阿娘就是她亲阿娘，阿娘想让她干什么都行。

  “姐姐，我只当你是我的亲姐姐，亲姐弟怎么能成亲。”姜昊泽试图用纲常伦理打消姐姐的念头。

  “阿娘当时买我的时候，就说了要给你当童养媳的，我当了你三年的童养媳，是来了下山村才说的我是你姐姐，可我也没上姜家的族谱，卖身契还在阿娘的柜子里收着呢。”姜大妮不服气的道，这些年姜家人待她好，她也敢跟他们大声说话。

  “你知道什么呀，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嫁与我，不会有婚书，不会有三媒六聘。你有了我的孩子，母亲便放心让我去科考。万一我命不好，死了，你就带着孩子像我娘一样，重复一遍她的日子。

  若是我命好，顺利考上秀才、举人、进士，在京城明媒正娶个大家闺秀，你就只能改名换姓的带着孩子一辈子在下山村守着阿娘，侍奉阿娘终老，你生的孩子也不会有前途。”这是他阿娘的打算，所以他怎么能同意。

  那对妮妮姐姐不公平。

  她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却不配得到应得的东西。

  姜大妮看阿娘死死拽着姜昊泽的手，她就知道小泽说的是事实。

  “我愿意。”姜大妮却笑了，整个人都变得明媚了，那些压在身上的丧气都散了。

  “我愿意的。”她再次重复。

  留下姜寡妇哭得泪流满面，谁天生就想当坏人呀。

  在何猎户的原配何氏等死的日子里，姜大妮与姜昊泽圆房了。

  为这事儿，姜寡妇特意去了村长家，说明了情况，特意拿了卖身契给村长见证，只说过几日就去衙门里换了良籍。

  乡下人没有秘密，不过半天，这事儿就在下山村变得家喻户晓。

  何猎户这日没打回来任何猎物，他听山里头找野菜的小媳妇们说的姜家闲话就再也没了心思。

  “这么早就回了？又打了大家伙？”何氏撑着病体，感觉自己能坐起来了。

  大概是回光返照？看来确实没几天好活了。

  “啥好东西也没捞着。”何猎户坐在屋里，也不说去给何氏搭把手，扶一下什么的。

  等何猎户喝了一瓢水，才听他说：“我跟姜大妮的婚事不成了。”

  何氏惊得又咳嗽起来，说来她有好几日没这么咳了。

  “为啥？有人出高彩礼啦？那不得是给地主老爷当妾！”村里头都传姜大妮一直没嫁人，是姜寡妇待价而沽，想收一笔丰厚的彩礼。

  想她当初能嫁给何猎户，还不是娘家人贪何猎户比普通泥腿子多出来的二两彩礼，不然她会嫁个没田没地的，还担心人一进山了就回不来。

  要说她这身子，一个是生孩子们月子没做好，一个就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能得个好？

  可庄稼人再穷，也没有几个愿意把家里头的女子送去做妾的，丢不起那人。

  何氏想，那姜家还自诩读书人家，没想到为了银两竟这么不要脸面。

  “地主老爷出多少？咱家看看，说不得也拿得出来。”何氏自顾自的说道，他们家小金库里有银子呢，她这个婆娘家当得好。

  只是后头娶的比她这个原配要多花这么多银子，想想有些不得劲。

  希望以后的姜大妮进门了，能对得起这笔卖身钱。只盼有她一半的能耐，她就谢天谢地，在地下保佑她生个闺女当个念想。

  “不是地主老爷，臭娘们，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每日里躺在床上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一天天的竟浪费药钱。”

  何猎户想，要是何氏早点儿死，说不定他就使手段把人娶回来了。

  哪还有姜家现在传出来的冲喜一说。

  “是我不想活吗？天煞的呀，我这还没死呢，就开始嫌弃我占了后头的位置呀，该死的姜大妮呀，你就是那转世的狐狸精呀，偷腥竟偷到老娘跟前了。老娘要是还有前几年的力气，定要把你按在身下骑上一圈，你个下贱货，荡妇，不知廉耻的……”一点儿不像个久病的人。

  “够了！下山村都传遍了，姜大妮不是姜家的亲闺女，是人逃荒路上买来的童养媳，有凭证呢。到了下山村安顿好了，又可怜人姑娘与姜家小子差了五六岁，怕耽搁人，只当自家姑娘先养着。

  这不，姜大妮记恩，眼见着姜家小子要不好了，就自愿冲喜入门。都是有情有义的，一个心善一个记恩。”旁人能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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