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惊得喜气冲天的农家小院，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新郎新娘被家里人推进了屋，吃席的瞧不见人，看不上第一手的热闹，又开始吃吃喝喝。

  但眉宇间的官司谁还不懂，一切都在酒水里。

  有那关不住话的嘴碎妇人，占着个边角地儿就开始叭叭嘴。

  不吐不快啊。

  “瞧瞧，这就是给人当上门女婿！进门第一天就被压了一头。”

  “老话说得好，今天不压着，后面过日子还不得翻天。上门上门，难不成还想翻身做主？”

  “我可是瞧得真真儿的，那喜房床下头的鞋子，女方的可是稳稳压着男方的。”

  “两家住得近，都是乡里乡亲的，做这么明显，也不怕以后小两口感情不和。”

  “瞧着吧，以后还有好戏看。鲁家两口子不知道劝着点儿鲁金花，那上门的程耗子又是个气性大的，以后受苦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老鲁两口子只有三个闺女，金花最大，才留在家里招婿。那不是没儿子，没办法嘛。”

  “哎，还是吃了没儿子的亏。现在实行计划生育，天天抓天天举报的，以后没儿子养老送终的可就多了去咯。”还是看开些的好。

  可前几年打仗打的就是人，家家户户都想着多生儿子。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不过再穷也舍不得把儿子往亲家屋头送的。

  儿媳妇在婆家过的什么日子，上门女婿就过的什么日子。

  甚至因为是男人，还更加被人瞧不起。

  要不是没法子，谁想当个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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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房内。

  “耗子，金花就是一时冲动，你别计较。”鲁父一辈子没儿子，现在得了女婿，那就是半子，又是入赘，那跟亲生的就没差别。

  说完又调转枪头教训起女儿，“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给老子兴风作浪。这个家我还没死，你当家还早了点儿。”

  鲁母没能给鲁家生个儿子，天然气短。好不容易大女儿找到个上门女婿，这腰杆子挺了几分，结果婚礼上又闹幺蛾子。

  压鞋子这事儿是她捣鼓的，可进门扇巴掌这事儿好歹背着点儿人啊。

  人前教子，背后教妻。

  这上门女婿，你要教训要拿捏，好歹背着点儿人啊。

  可心里头其实又有点儿隐秘的快感。

  瞧瞧，你们说我生不出儿子，我闺女给我招一个回来。

  你们生的闺女嫁出去吃婆家的苦，我闺女还能教训自己的男人，当家做主。

  “都是你们这些臭婆娘，每日里啥事儿不干，竟搞这些歪门邪道。”两口子过日子，压谁呀？

  他是招个女婿，又不是招个孙子。

  把女婿打压得没眼看，他鲁家就能被人高看两眼还是咋的。

  鲁父不高兴是会挥拳头的，鲁母眼神闪躲不敢回话。

  “爸，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程耗子是上门的，不听话就该被教训。”她是家里的老大，家里准备让她招婿的时候，就开始把她当男孩儿教养。

  她跟两个妹妹不一样，她跟父亲才是一样的。

  有样学样，心里有火气，那不就直接发出来嘛。

  “这个婚，我不结了。”本来上门就够丢面了，结婚第一天就不消停，以后是不是多吃口饭多喝口水都得看脸色。

  他一个男人，遭不了这罪。

  新郎官程昊泽打开房门，无视乡邻亲友的眼神，直接大步跑了。

  落在大家的眼里，颇有种小媳妇在婆家受了委屈，哭回娘家的架势。

  多事儿的婆娘们心里在想，不愧是上门的啊，这进入角色挺快。

  等人跑得不见影儿了，才有人反应过来喊去追人。

  呼啦啦一群，追人的追人，看热闹的看热闹。

  ‘啪’，屋子里的鲁金花捂着半张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爸。

  “爸——”，打错人了吧，她替他教训女婿呢，都上门了，还有骨气这种东西？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去把人喊回来。”鲁父有点儿后悔，他其实是想留小女儿在家招婿的，小女儿长得最好，就冲这一点儿，肯定有愿意上门的好小伙子。

  可小女儿脾气太软和，怕找个厉害的回来，鲁家降不住。

  大女儿金花，脾气硬，不怕吃亏。

  可这脾气太硬了，程耗子又不是个好脾气的，这两个臭脾气的人在一块儿，这日子能过好？

  可程耗子是为数不多愿意上门的小伙子里头，长得最好的了。

  ------

  程家沟。

  程家的婚宴是早上，这个时候正是中午，家里就剩下几个亲近的亲戚还在。

  远远瞧见早上出门子的程耗子回来了，家里人还以为看花了眼睛。

  “耗子？你咋回来了？”三朝回门，这才哪到哪儿呢。

  新出门的可不兴第一天回娘家，兆头不好。

  “别别别，可别进门，今天这门肯定是不能进的。”问不出原因，程家亲戚赶紧把大门堵了，这门今天不能进。

  “受委屈了？”程母早上嫁出去了个儿子，一直躲在灶下哭呢。

  这会儿听见儿子回来了，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忍不住又想上前抱着儿子哭一场，早上儿子出门的时候已经哭了嫁的。

  “我就想问问你和我爸，养不起儿子，为什么要生？生了儿子又娶不起媳妇儿，生那么多有什么用？”

  别人家儿子有新房住，有好媳妇娶进门。

  到他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

  不想儿子打光棍，就托人找上门的家庭。

  怕儿子当上门女婿受欺负，就找了个离家近的。

  可这新婚第一天呢，就敢当着宾客的面欺负人。

  不像结婚，倒像结仇。

  程母捂着心口痛得像要死过去一样，程昊泽却一脸讽刺的看过来，没有半点儿感情。

  那边鲁家出来追新郎官的人也陆续出现在了视野里。

  一时间程家所在的这个山沟子里热闹了不少。

  “这婚我不结了，谁爱结谁结。”程昊泽看着由远及近的人群，还有老父母不赞同的眼神，心里痛恨极了。

  以前大集体，家家户户差不多。

  后来分田到户，他们这沟子里田土肥力差，他们家分到的田土更是差等里头的差等，庄稼收成自然差了别人家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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