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靳苗晚上还要去实验室，安弈就叫人把她送走了，靳禾实在撑得慌坐不住，他想消化消化食，又一次跟安弈提起来下地散散步的需求。

  护士刚给靳禾测完体温，见体温有所下降，于是松口：“记得慢点走，带上氧气瓶，家属要在旁边看着点，别摔倒了。”

  安弈赶紧称是，把靳禾的外套拿了过来给他披上，左手又拿了便携式氧气瓶，见靳禾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走，赶紧追了过来要扶着他。

  “我好多了。”靳禾可能是因为刚刚吃过东西，面色都红润了些，他说，“你不用担心了，我真的好多了，你看我走两步都没事。”

  “我还是陪着你吧。”安弈跟了上来。

  靳禾咳嗽了两声，便也没再拦着他，安弈听见他咳嗽，赶紧把他的衣服外套拉链拉上，生怕他受一点凉。

  靳禾也没要求太多，只想着能再楼下转两圈，不那么撑了就上来，要不然刚吃饱饭就在床上躺着很容易反胃。

  现在是十一月份，但海城在南方，算不上冷，靳禾的身上披了一件棉外套，腿上还套着毛裤，走两步就开始冒汗，直到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他才深呼吸一口气。

  “天气真的很好。”

  安弈跟在他身后“嗯”了一声。

  “哎呦，你别那么紧张吗。”靳禾往前面走了两步，连一个小孩子拿着冰棍儿从他眼前跑过，靳禾的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一直跟着他。

  安弈顺着靳禾的目光看过去，不动声色地把靳禾的视线挡住。

  靳禾：“……”

  “我没有那么任性的，现在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我知道。”

  安弈回答他：“要是饿了回去可以再吃一截玉米。”

  靳禾出来就是为了缓解刚刚吃完饭的恶心的，一听他这么说脸都绿了，赶紧把头拧过去，结果迎着风就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安弈赶紧跑到另一边去给他挡风。

  “妈妈！”那个孩子清脆地叫了一声，扑进一个女人的怀里，靳禾觉得这个声音还怪可爱的，下意识地扭头就去看，在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妈妈，针眼痛痛，呼呼。”那个孩子鼓着小脸蛋对着母亲撒娇，脸蛋又嫩又白，像个奶包子似的。

  “好好好，妈妈呼呼。”那个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但依稀能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长得不错，近些年保养的也很好，只是岁月不饶人，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妈妈，妈妈，小溪好好表现，再也不打针了。”

  “好好好，小溪健健康康的，再也不打针了。”

  那个孩子还趴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具体什么内容靳禾已经听不清了，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堆积出来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他撑着安弈的胳膊慢慢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盯着那个女人。

  “妈……”

  “小溪啊，明天去幼儿园记得跟老师说按时提醒你喝水知道吗，我已经跟你们老师发微信了啊，怎么我这两天看你回家嘴唇还是干的起皮呢？”

  “妈……”

  靳禾走近了一点，终于出现在了女人的视野里，那个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抬眼一看，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般发不出来声音。

  她看了他好久，才认出来眼前这个瘦弱的青年是谁。

  “啊，原来你在这里啊。”那个女人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面露尴尬，“你怎么在这里？”

  安弈在看见那个女人的一瞬间，说什么毛都快炸起来了，他想赶紧把靳禾带走，但是为时已晚，只能小心翼翼地护在靳禾身后。

  “我在这里住院。”

  “是这样啊，我也是带小溪过来检查一下，他长得比同龄孩子小一些，我怕有什么问题。”女人抱着怀里的小孩子，慈爱挡都挡不住，“幸亏什么问题都没有，小溪还挺健康的。”

  靳禾垂下眼眸，看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嗯”了一声。

  “他叫小溪？几岁了？”靳禾小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女人摸了摸鼻子，也不出声。

  一阵风吹过来，靳禾没忍住喉咙发痒，把头转过去又咳嗽了两声，结果一抬眼就看见那个女人把孩子藏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的。

  “你说你这孩子，生病住院了也不知道说一声，我好来看看你啊。”

  “您不是早就把我的联系方式拉黑了吗？”

  女人这下彻底哑口无言，她说：“不严重吧？”

  靳禾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原本还在渴望母亲许多年不见，这几年有没有成熟一些，会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多一些感情。

  结果成熟了是成熟了，但是感情不是对他的。

  他此时也不想去奢求母亲的关心了，他只是觉得累，他想回病房。

  “既然病的不严重，也不需要一直在医院住着了，你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孩子。”女人说，“小感冒的话就回家吧，没必要搞那么大阵仗。”

  靳禾“嗯”了一声，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您刚才看到小苗了吗？她刚才也来医院了。”

  “看到小苗姐姐了！”孩子兴高采烈地说，“小苗姐姐长得漂亮，学习也好，妈妈让我向小苗姐姐学习！”

  靳禾只觉得心里发苦。

  “小苗上大学读研究生，你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啊。”女人一想起来这件事就有一点埋怨，“海大医学院，全国数一数二的，如果不是今天碰巧遇见了我都不知道。”

  “您也没问。”靳禾冷冰冰地开口。

  “我，我没问你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靳禾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随后便什么也没说，捏捏安弈的手指，示意自己想要离开了。

  这短短几步路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现在只想回去休息。

  好累啊。

  “小禾，如果还有别的办法的话，就别做明星了吧。”那个女人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用一个母亲的身份提醒他一下，“这戏子一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没有什么大出息呀，你看看你妹妹，还是个高材生呢，妈妈没指望你能学历多高，就算你是高中肄业，最起码找一份体面……”

  安弈猛地回过头来剜她一眼，一个眼神给她定在原地：“你闭嘴！”

  “哎呦。”

  女人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什么。

  “你以为如果没有他……”安弈还想为靳禾辩解两句，但看他现在脸色不好看，只好收声，现在把靳禾安安全全送回病房才最要紧！

  这个疯女人！安弈恨得牙痒痒，走上前去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靳禾。

  “走吧，咱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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