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

  隔音的玻璃门关着。

  傅聿川正在通话，那头的人回复道：“京城同名同姓叫林浅的人不少，但是没有一个年龄在30岁以上。您还是警惕为上，来路不明的人留不得。”

  结束通话。

  傅聿川侧眸看向屋内，餐厅那一隅，少年正在发脾气，哥哥做的早餐，做了三份，每一份都必须他来端，不许林浅碰。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向来刺头的傅小寒杵在原地，还被林浅摸了两下头。

  恰逢着今日伦敦放晴。

  柔和的晨曦光芒洒落房间，落在餐厅里。画面温暖和谐，仿佛曾几何时真的有过这样的场景。

  傅聿川拉开门走了进去，视线里装入他的身影，暴跳如雷的傅小寒即刻跑到哥哥背后，抬起手指着几步外的林浅，嚷道：“哥，她摸我！”

  林浅不说话。

  面带微笑站在椅子旁边，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无害单纯的模样。

  傅寒气死：“……”

  傅聿川拍了拍少年的后背，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去坐好吃饭。三人陆续入座，用餐过程中静悄悄，只有餐具偶尔发出的清脆声响。

  十几分钟后。

  林浅放下手里的刀叉，随后便见对面的傅聿川递来一张银行卡，他说：“我比较忙，等会儿阿寒陪你出门，去百货商场买一些你喜欢的衣服首饰。”

  傅聿川出了门。

  林浅送他到门外，望着男人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她旋即跑到走廊的窗口，见他走出居民洋房大楼，走到街边，穿过电车的车轨，上了一辆低调的林肯商务车。

  他出事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早晨。

  与往常一样，他们俩一起吃完早餐，在院子里散了散步，还去看了会儿新培植的玫瑰花，又跟芝宝玩了会儿。他说他去公司处理点事，齐特助开车来接他的。她那天休假，就没和他一起去公司，只送他出门，在院门口望着他的车影走远。

  林浅在窗台前站了许久。

  收拾好心情，她擦了擦脸，才转身折返屋子里。傅小寒正在捡拾餐桌上的刀叉碗筷，捧着三人份的餐具去了厨房。她跟着走过去，就看见他熟练地戴好手套，将水槽放好干净的水，踩着一张小凳子噗嗤噗嗤开始洗碗。

  林浅朝他走过去，还没完全靠近，就被他抬起脑袋凶巴巴瞪了一眼，他指责她：“你真浪费！哥做的意式肉酱面最好吃了，你剩了大半碗！哥很忙的，今天早上本来是让我出去买吐司面包，看你来了，看你病了，他才亲自下厨去做早餐。做给你吃的你还不领情，死女人，不想看见你，讨厌死了！”

  他说完，扭过脑袋继续认真洗碗。

  林浅听宋衍之说过，因为傅寒从小被抛弃，在被傅聿川收养前一直过着饥饿流浪的日子，身体营养不良，十六七岁的时候才蓦地长高。他现在十岁，没有达到男生该有的十岁身高标准，只有一米一出头。

  就是个比小萝卜头大一点的中萝卜头嘛。

  蛮可爱的。

  林浅逗他：“好多十岁的小朋友还在玩泥巴，你都会帮哥哥分担家务，会洗碗了，好厉害呀，我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小男生。”

  傅小寒眉心跳了几下。

  手上动作微停。

  嘴上说着不关她的事，手上却展示了一系列洗碗、清水过滤刀叉、擦碗筷再整齐放进消毒柜里等动作，仿佛在说我还可以更厉害。

  “我帮你吧？”

  “不需要！”

  “自力更生的小朋友最棒啦。”林浅夸他，弯腰贴近他，温柔道：“那我先去客厅了，等你洗完碗筷，我们就出门去商场哦，我等你噢。”

  傅寒没搭理她。

  待女人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他才转过小脑袋偷偷看了她一眼。

  将所有洗干净的白盘刀叉放进消毒柜，又擦好灶台，摆整齐几个煮锅，再收捡好自己踩的那个小凳子，傅寒才洗了洗手，离开厨房。

  没走多少步。

  进到客厅门口，见林浅坐在沙发上，水果盘里装着削下来的甜橙果皮。她葱白的手指正在剥橙子肉瓣上的白瓤，全都剥好了，再一瓣一瓣掰下来。傅小寒定了神，直至林浅悦耳的声音传来，她喊他：“阿寒，橙子在白盘里，我去洗个脸，等会儿咱们就出门哦。”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走远的倩影。

  回过神来，再次把目光聚焦到茶几上那盘剥好的甜橙上面。只有哥哥才会给他剥橙子，这个死女人为什么也会？她怎么知道他喜欢吃甜橙？

  不止是甜橙。

  出门去了商场之后，傅寒发现她还知道他爱吃巧克力。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说话又温柔，但他还是臭着脸没领她的情，推开她递来的巧克力，提着她买的五六袋衣服，有点短的腿迈着特别大的步子走了。

  -

  林浅在商场买了一个新手机。

  置办了当地的电话卡。

  她询问傅寒有关他们哥俩的手机号码，说是存一下。那厮不乐意告诉她，尤其是傅聿川的号码，他一个数字都不说。

  最后她是在傅聿川下班回了家，从当事人那得知的号码。她输入数字，在备注名那一栏蓦地停住了指尖。打出他的名字不知道会不会被送回，仅剩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必须时刻谨慎，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于是。

  林浅给他备注了：“老公。”

  她存号码的时候傅聿川就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见她输入11位数字，也亲眼见到她打的汉字备注名。保存进入手机，林浅抬头之际，察觉到某道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她偏头，对上傅聿川深邃的眼眸，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她竟然看出了些许的尴尬。

  她捂了一下还亮着屏幕的手机。

  捂了好像也没用。

  林浅冲他娇憨笑了笑，道：“我说我们俩未来会领证成为夫妻，这个备注名日后会变成实实在在的名分，你信吗？”

  傅聿川沉默。

  沉默地起身离开了客厅。

  林浅连忙跟上，边走边解释：“我精神方面没有问题，现在看起来我们俩似乎年龄方面有点不适配，但是我能圆回来，未来可以圆回来。”

  “你不相信也没有关系，但是我跟你保证，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绝对不是你的对家派来的间谍。我跟你同一战线，我是向着你的。”

  他忽然停下了步伐。

  林浅也紧跟着刹车，但还是碰撞到了他的后背。两人在一起数十年，她习惯性地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反应过来后又立马松开：“不好意思。”

  “没事。”

  他说完，进了面前的房间，关上门去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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