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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逃过一劫


五一节这天,姬羽一觉睡到上午10点,把过去一周的觉都补回来了,把脏衣服拿到水房洗干净,晾到楼下的铁丝上,看看就要到11点,把两条金鱼烟放进书包,去学校商店花3块钱买了两瓶衡水白干,又去教工食堂买了油炸花生米、猪头肉和六个馒头,颠颠儿的去了锅炉房,早就想跟肖师傅和孟师傅一起坐坐拉拉呱,总没机会,五一节没事儿,正好了了这个心愿,开学那天晚上,要不是两位好心师父收留,他就得露宿大街冻出毛病来,这个情他不能忘。

  肖师傅好喝酒孟师傅爱抽烟,两样姬羽都准备了,来到锅炉房,巧了,正是肖师傅值班,姬羽笑着打招呼:“肖大叔,到饭点儿了,还忙着呢?”

  老肖眨巴着乌黑的眼皮有些疑惑:“哎?你不是那个小谁吗?嘿!看我这猪脑子,小谁来着?咋这面熟呢?”

  “小姬,姬羽,三个月前,新生报到,我在浴室灭虱子回不去宿舍,是您把我收留在你这值班室住了一宿,要不我就流落街头了,早就想找您和孟师傅玩,可总倒不出时间,五一放假两天,终于有空了,就过来看看您和孟师傅在不在,看来我运气不错,您还真在这儿,孟师傅呢,他是夜班吗?”

  “啊!哈哈哈!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小姬吗,哎呀,一晃三个月了,你不先跟我说话,我还真不敢认你,小姬你这变化可真大,我还记得你披着毛毯,跟我到锅炉房的样子呢,现在的你比那时候的你可帅气多了,老孟是明天的班,现在是热天,取暖锅炉不开,只开洗澡用的两吨热水锅炉,下午3点开火,晚10点后就封炉,用不着三班倒,小夏调食堂烧火去了,这边我和老孟一人值一天班,一歇歇24小时,轻松得很。”

  “有您在也很好啊,肖大叔,老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天五一节,同学们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留我一个人在宿舍孤孤单单的,想家了,路远又回不去,咱学校我又没个亲人,就跟您和孟师傅亲,所以今儿个就买了点儿酒菜跟你一起过节来了,中午您不忙吧?要是没影响的话,咱爷俩喝几盅帮我解解闷,我酒量不行,一喝就醉,正好喝醉了回宿舍睡觉,明天觉醒了也就上课了。”

  “喝酒?好啊!我中午没事儿,啥事也没有,不误3点开锅炉就中。你带酒了?我这儿就有从家里带来的青菜,你等着,我去食堂整俩硬菜去。”一听喝酒老肖兴奋的脸都红了。

  “不用您买菜,我简单对付了几个,没要煎炒烹炸的,不好带,都是凉菜,不过下酒不错。咱值班室桌上开整呗。”

  “你说你这孩子,操持酒就成,咋还连菜都预备了,这事儿闹得,合着我静擎现成了,我这人直肠子,也不说客气话了,进屋,开整!”

  锅炉房没有酒盅,老肖拿了自己喝水的缸子,姬羽用牙咬开了老白干酒瓶的铁皮盖,往缸子里倒了一点儿酒,老肖笑着说:“既然用缸子,那就别费事总添酒啦,一次性分开,省得麻烦。倒,再倒,我老肖还是有点儿酒量的。”

  姬羽看看瓶子里的酒倒出来了有一成就停住不到了,把酒瓶子往老肖面前一放说道:“就倒这么多了,我酒量有限就喝这缸子里的,叔,您能者多劳,瓶子里的酒全是您的,在喝酒的问题上不能搞平均主义,这下酒菜,得平均分配,我知道您是海量,一瓶子老白干您也就是润润嗓子,但是您下午还得烧锅炉,咱们就瓶中酒,喝完就吃饭,等哪天您不值班,叫上孟师傅咱一醉方休如何?”

  老肖大笑:“好好好!就这么着,等暑假,锅炉停了,叫上老孟,我家里有好酒,尖庄,咱们一醉方休,呵呵呵!”

  俩人一人把个酒瓶吹,一个端着缸子舔,大半个小时,酒瓶吹干了,老肖面不改色谈笑风生,茶缸还没露底,姬羽脸如鸡冠眼睛迷离,说话都不利索了:“哎,哎呀,不行了,我是真不行了,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该吐了,这么好的猪头肉,吐了,就糟蹋了,老肖!你是大好人,好人必有好报,你,这哥们我交定了,你是我老大哥,对不对,你认不认我这个小老弟?”

  老肖哈哈哈大笑,这酒喝的,喝酒前还大叔长大叔短的,没想到一瓶酒下去,辈分硬是降了一级:“得嘞,今后我就有个正牌子大学生老弟了,我说小老弟,比学问你甩老哥我两里地,可要比喝酒老哥我真能甩你一条街,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吃口馒头垫垫肚子,要不胃受不了,吃完你就回宿舍躺着醒酒去,这事闹的,要是外人现在过来,准以为你喝了一瓶我耍奸了。呵呵呵!”

  姬羽吃了一个馒头,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劲基本压下去了,他拿了书包,把另一瓶老白干和两条金鱼烟拿出来说:“这瓶酒,是兄弟送老大哥的,你老哥拿回家慢慢喝去吧,兄弟我陪不了你了,这两条低挡烟是给孟师傅的,我看他抽的就是这样的,老哥,你跟他说,小姬谢谢他,他也是好人,好人长寿,就这样吧,我回去了啊,老大哥。”

  看着姬羽迈着有些发飘的脚步离开锅炉房的背影,老肖感慨地说:“知恩图报,有情有义,是个好孩子,给我老肖做兄弟,是抬举我了。”

  姬羽对酒精过敏,沾酒就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喝得少醒酒快,等走回宿舍楼,用凉水洗了脸,酒劲就消了八分,躺在床上反而没了睡意,上午睡足觉了,睡意解除的就快,既然睡不着,索性不睡了,三个月来每天都要在砖厂待几个小时,从昨天到现在将近两天一夜没去砖厂,还真有些不习惯,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鞋出了宿舍下了楼。

  就在此时,桥西镇饭店,一场朋友宴会刚刚结束,主家送朋友们走出饭店大门,跟道别的朋友握手再见,一个身穿工作服、头戴鸭舌帽的大块头拍着主家的肩膀,含混不清的说:“老七,你  ——  不错!够——意思,下——一次,三哥,我——做东,再大——战一百合。”

  主家笑着说:“一定,一定,三哥,你喝了酒开车,得慢一点儿啊。”

  鸭舌帽摆了摆手,就向道边的大卡车走去,大卡车上装满了袋装水泥,他打开车门上了车,插上钥匙打着火,手脚利索,摇下车门玻璃,跟送他的朋友挥手致意道再见,挂一档松离合车辆起步,卡车在大家的注视下稳稳开动起来,由于车门窗户还没摇上来,小风一吹酒劲上涌,忙把车窗往上摇,这时档位已经拨到五档,汽车以70迈速度在柏油路面飞驰,鸭舌帽左手摇玻璃,玻璃有点卡,左手摇不动了,扭过头查看车门出了什么状况,待抬头再看路时发现前面是个丁字路口,眼瞅着路就到头了,鸭舌帽急忙踩刹车,却误踩了油门踏板,卡车冲过横道,飞出路基,向路基近前一座高压线钢架狠狠撞去。

  “轰!”的一声巨响,东风重型卡车的头碎成了一堆零件,鸭舌帽脑袋成了血葫芦,高压电线钢架强度很好,没有折断,只是钢架跟地面倾斜了45°,一根3万伏高压线刚好搭在下面横穿高压线的低压线上。

  一场车祸引起的恶性连环惨祸就此发生。

  姬羽骑着飞鸽车在柏油公路上轻松行驶,即将下公路驶入砖厂的土路时,身后响起了凄厉的消防车声音,扭头看去,消防车不是一辆而是一大溜,他往东面消防车奔去的方向望去,只见桥西镇方向,升起了一股黑色烟柱在天空摇摆弥漫,东方的天空已被缭绕的黑幕所笼罩。

  “糟糕,镇子里什么地方失火了!”姬羽嘀咕着,看到消防部队已经去救火,想来火情很快就会被扑灭,姬羽摇了摇头蹬起自行车向砖厂骑去。

  白天砖厂大门依然是大敞着自由通行,进了厂区姬羽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嗯!厂区安静了许多,碰到了一个面熟的工人,对方笑着跟他打招呼:“姬技术员来了,刚刚咱厂没电了。”

  怪不得觉着那里不对,原来是停电了,姬羽笑着答应了一句,调转方向骑着车子去了挂有动力配电箱的大门传达室,传达室里没人,但门敞着,看门大爷可能临时出去了,姬羽进里屋,用钥匙打开配电箱,抽出上衣口袋里的电笔测了下输入线连接点,电笔没亮,应该是供电所那边拉闸了,姬羽放下心来,如果输入线有电,厂区停电,那就是空气开关自动跳闸,这就有问题了,肯定是哪个用电设备短路或过载,就需要立即排查维修。

  姬羽伸手将配电箱上挂着的运行记录拿下来,看到赵胜在五分钟前记录了停电一事,还注明空气开关合不上闸。合不上闸?姬羽想了下,恐怕是电力不稳,超过了空气开关的限定值了,厂里设备没问题就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间恢复供电,要是时间长的话就要用25马拖拉机代替搅拌机电机,得打电话问问供电所。姬羽锁好配电箱,出了传达室,骑上车子奔向办公区。

  办公室有电话,姬羽支稳车子,推开办公室的门,意外看到赵厂长、国安副厂长、国祥主任都在,国祥正在电话前拨号。看到姬羽来了,赵厂长笑道:“小姬来了,去天津见着你哥了?放假怎么不多玩玩,明天来上班也不迟啊。”

  “谢谢厂长关心,见着我哥了,挺好的,在学校交了女朋友,唧唧我我的,我在旁边当电灯泡不自在就回来了,几位领导怎么都在这里,是为停电的事吗?”

  “哈哈哈!你做得对,人家好不容易盼个五一节放假,你去搅合确实不怎么地,哦,刚刚全厂停电了,我往供电所打电话打不通,以为我办公室电话坏了,就到这屋试试,要是一两个小时能恢复供电还没啥大事,长时间停电,三座窑里的砖就毁了,可这屋的电话也打不出去。”

  姬羽说:“是这样啊,不应该是电话坏了,估计还是断电的关系,要不找人骑车子去供电所问问吧?哦,对了,桥西镇不知啥地方失火了,七八辆消防车奔那边开去了,在公路上看镇子方向黑烟很大,看样子挺严重的。”

  “是吗?”办公室几个人匆匆出屋向东面望去。

  这时候厂区里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东面恐怖的异象,“我靠!可不咋的?这家伙,黑烟笼罩半砬天了,看烟柱位置好像是粮站,大哥,我去看看,再去供电所问清楚供电时间。”赵国安对厂长说。

  “行,你快去快回,别逞能救火,救火有消防队,你别给人添乱,我等你的信儿,三窑砖呢,不是小事儿。”赵厂长正说着,“叮铃铃——!”办公室电话铃突然响了,赵厂长三两步冲进屋,一把抓起电话:“喂,我是赵国平。”

  姬羽、国祥、蓝灵、赵胜几个人忙跟进办公室,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的急切声音:“国平,我是楚再书,砖厂损失有多大,死人了吗?”

  “死人?”赵厂长打了个激灵忙说:“我们厂没死人啊?”

  “没死人就好,没死人就好,伤的多吗?轻伤员赶紧送镇医院这边,重伤员别动,等救护车送医院抢救,现在省人民医院、白求恩医院,市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和急救专家都在往咱们这边赶,很快就到。”

  “啊!等等!等等!楚书记,我们厂没死人也没伤人,就是停电了,要是今晚不来电顶多损失三窑砖,那也没啥大事,您怎么说的这么渗人啊?哦,对了,我们这边看到镇子方向黑烟滚滚,是不是粮站失火了?需要我们去支援吗?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组织人,立即出动200人没问题。”

  “什么?你们厂没死人、没伤人,只是停电了?赵国平,这时候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人命关天,任何隐瞒都是错上加错。”

  “我真没骗您,楚书记,就刚才,有十几分钟前吧,全厂停电了,厂维修工到配电箱那边检查,是自动开关自己落闸了,合了几下合不上去,接着就没电了,我想打电话问问供电所什么时候供电,电话也打不进去,看到东边的黑烟,我才知道出事了,我正安排国安去看看情况,您就来电话了,楚书记,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听您的意思好像挺严重啊。”

  “非常严重,极其严重,就是十几分钟前,一辆水泥厂的送货车,在镇子东边撞断了一座高压线钢架,司机当场死了不说,一根3万伏高压线落到桥西镇低压线上,造成全镇供电线路电压骤然上升100倍,镇上绝大多数线路都烧毁了,供电所变压器冒了烟,粮站两个粮仓起火,更恐怖的是,钉子厂、粮食加工厂、粮站、农机站三百多名职工触电,现在已经知道的死亡人数是5个,钉子厂3个,粮食加工场和农机站各1个,死亡人数肯定还要增加,触电重伤几十名,有些人伤的太惨了,半边身子都烧焦了,你们跃进砖厂是桥西镇第二大用电单位,我以为你们厂也在劫难逃呢,给你们打电话,可交换机没电,电话打不出去,还是总机小马用干电池接通了你这边的电话。你刚才说了句什么?好像说自动落闸什么的?自动落闸是什么?详细跟我说说。”

  “哦,是这么回事,我们不是聘了个机电专业的大学生当技术员吗,这事儿楚书记您是知道的,小伙子技术很过硬,十来天前他跟我说砖厂电机的开关全是刀闸开关不安全,应该换成能保护设备保护人的自动开关,我听人家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花了5000多块钱把厂里的刀闸开关全都换成了自动开关,有空气型的,有继电器型的,看来是这些自动开关让我们厂逃过了一劫。”赵厂长心情复杂,深深地看了一边的姬羽一眼。

  “肯定是这样,赵国平,砖厂换自动开关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向镇领导报告,啊!要是我们早一些知道有这么好的自动开关,提前几天把其它单位的开关全换了,这次的事故会少死多少人,少伤多少人?跃进砖厂虽然是你承包的企业,但还在镇党委镇革委领导之下,超过1000元的开支都要镇革委批准,5000多块钱的工程你竟然不打报告,你想干什么?你这是间接犯罪。”听得出电话那头书记把桌子拍的啪啪响。

  “楚书记,我当时就打申请报告了,可是厂长办公会上,陈凯同志认为原有的刀闸开关一直工作正常,能保障安全生产,不该再乱花钱,行使了否决票,我只好自己花了5000块钱买了自动开关换上了。”

  “嗯!真是这样吗?陈凯呢,叫他接电话。”

  “陈副厂长回保定老家过五一节去了,明天应该能上班,明天他一上班,我转告他去镇党委亲自跟您做汇报。”

  “哼!明天,明天我还懒得见他了呢,他愿意回老家不是,以后可以天天回老家了,我现在就免了他在砖厂的一切职务。他娘的自作聪明,死了这么多人,他是要承担责任的。国平啊,你知道吗,你聘的那个大学生,哦,姓姬,姬鹏飞的姬,那个小姬技术员,这次的功劳有多大吗?这次电力事故,全镇几乎所有用电单位都损失惨重,只有你们砖厂逃过了这一劫,现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你们才换了10天的自动开关保护了你们,这个小姬是你们砖厂的大恩人,是桥西镇的大恩人,也是我楚再书的大恩人,这几天我没空,过几天忙完了这次事故的善后事情,我一定去你们厂看他去,代表镇两委感谢他,给他重奖,你可以把我的意思转告他,既然你们没事,那我就放心了,这边事情很多,我马上要去医院那边看看,哦,至于供电的问题,供电所的设备也烧坏了不少,李所长估计半个月或许能够恢复正常供电,我们正在联系市电力局给予援助,但一周内恢复供电还是困难的,砖厂要做好长时间停产的准备,损失几窑砖没什么,没有伤到人,比挣多少钱都强。就这样,挂了。”

  赵厂长慢慢撂下电话,整个大脑还在震惊中,砖厂逃过一次生死大劫,自动开关投入使用只有5天时间,要是没有小姬,还是谷财在厂里负责维修,现在的砖厂是个什么情景呢?会死多少人?想到搅拌车间那台漏电的电机和15个操作工,15个工人能有几个人幸免遇难?赵厂长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布满额头,一阵眩晕,身体晃了好几晃,差点儿摔倒。

  姬羽一把扶住了厂长关切地说:“厂长,您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宿舍躺一会儿。”

  赵厂长摇了摇头,对赵国祥说:“国祥,集合工人在办公室前,除了烧窑工,其他人都放下手里的活,集合,我有话说。”

  “好的大哥,我这就下通知去,10分钟人到齐。”赵国祥跑了出去。

  蓝灵倒了一杯水,递给赵厂长:“姨夫,你脸色好难看,好吓人,你坐下歇歇,喝点水平静平静。”

  赵厂长坐下了,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拉着蓝灵的手,眼泪成串的流了下来,把蓝灵吓坏了:“姨夫,姨夫,您别这样,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快说啊,您别吓我,您这样我害怕。”

  赵厂长没有松开侄女的手:“是啊,灵丫头,害怕,你害怕,我比你还害怕,你害怕是看姨夫脸色不好,我害怕,是我看到外头摆着十几具尸体。”

  “啊!尸体?!姨夫,您醒醒,咱们厂好好的没有尸体,咱们砖厂没死人,那是您的幻觉,您真得去上床睡一会儿了。”蓝灵说着就要搀扶姨夫起来。

  赵厂长起来了,用手拍了拍蓝灵的手说:“现在还不能睡觉,走吧,我听着外面工人们来不少了。”

  外面院子工人确实不少,小三百号人,都在看着东面的浓烟议论着。

  赵厂长让赵胜和姬羽搬来三张椅子,他没有坐到椅子上,而是站了上去,看见赵国祥在清点人数,就喊他:“国祥,人来的差不多了吧?让大家往我这边靠靠,省得我大声嚷嚷。”

  “除了窑炉工,其他人都来了。”赵国祥回答后接着跳上椅子大声喊道:“大家往这边靠靠,靠近些,厂长要给大家训话。”

  赵厂长看人都靠了过来,指着东面大声说道:“跃进砖厂的同志们,看到东面那些黑烟了吧,大家都知道,肯定是镇子里出事了,没错,确实是镇子里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刚刚接到镇党委楚书记的电话,他告诉了我实情,就在一个小时前,市水泥厂送水泥的卡车,撞倒了3万伏高压线铁架,3万伏高压线连到镇子的低压线上了,让低压线电压升高100倍,高压电烧毁了全镇几乎所有的工厂、商店、家庭的用电设备,引燃了粮站仓库里的粮食,那些黑烟就是粮仓起火冒的烟,比粮站起火更可怕的是造成了大批人员伤亡,现在已经肯定有5个人死于这次事故,另外有300多人触电受伤,重伤几十人,不知道重伤者有几个人能活下来,伤亡巨大,损失惨重,全镇企业单位几乎无一幸免,我之所以说几乎无一幸免,意思是有一家企业非常侥幸的躲过了这场灾难,你们说是哪一家企业?”他低头俯视着工人们,工人们有些茫然。

  蓝灵第一个大声应道:“是我们跃进砖厂。”

  全体工人立时大悟:“对着呢!是我们砖厂。”

  赵厂长点头:“是啊,我们砖厂逃过了一劫,你们知道楚书记在电话里跟我通话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他的原话是:赵国平,砖厂损失有多大?死了多少人?你们听听,在楚书记心里,我们砖厂在这次事故中是非死人不可,只是死得多死的少的问题,因为镇上的第一用电大户镇钉子厂,已经死了3个人,重伤上百人,用电量第三和第四的粮食加工厂和农机站各死了一个人重伤好几十,我们跃进砖厂是第二用电大户,怎么可能不死人不伤人呢?所以楚书记不信,说我是隐瞒实情,直到我把原因告诉他,他才相信了,同志们,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们砖厂逃过了今天这个大劫难吗?”

  搅拌车间班长吴泽激动地大喊:“是姬技术员,是姬技术员救了我们!同志们,姬技术员是老天爷派给我们的菩萨,就在前不久姬技术员发现我们车间搅拌电机漏电,他提出来要换成防尘防水的特种电机,我还拦着不让换,是技术员坚持要换,还跟厂长说不换电机他就不干了,他不能看着我们工人有危险而不顾,之后他不但帮我们更换了电机,还更换了全厂所有的开关,这才让我们躲过了一劫,姬技术员,您是我们搅拌车间工人的大恩人,我们给您磕头了。”

  吴泽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接着搅拌车间的十几个工人也都跪下磕起头来,其他车间也有人跪了,就连生产调度主任赵国祥也跪在地下满脸是泪的嚷着:“谢谢,谢谢姬技术员,要不是你,我这罪孽就太大了。”。

  姬羽彻底慌了,连忙上前试图把他们拉起来,嘴里不住的说:“师傅们,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当得起啊,你们是要折我寿呢,快起来,快起来。”可一人两只手如何能拉得起几十个人?

  赵厂长跳下椅子,把姬羽推到椅子上站着,自己站在另一张椅子上,朝着工人们喊道:“同志们,吴泽说的没错,这次我们砖厂能够躲过一劫,就是姬技术员把咱们厂以前用的那些老旧刀闸开关,换成了先进保险安全的自动开关,当上万伏的高压电进入这种新型自动开关时,开关自动落闸了。不瞒大家说,就在刚才,我在办公室哭了,我那是被吓的,那一阵儿我仿佛看见院子里躺着十几条烧焦的尸体,里面有吴泽、有赵四海、有关大宝,你们搅拌车间15个弟兄一个没落下,统统躺在那里,国祥和其他人想去救你们,结果一个个也连了电倒下了,身上着起了火,蓝灵说我那是幻觉,我知道那不是幻觉,因为那一个情景就差那么一丁点就成现实了。就在五天前,搅拌车间还在用着刀闸开关,就在10天前,搅拌车间的电机还漏着电,车间地面已经有电了,吴泽用手摸地手都发麻,那时候车间的电压是多少?380伏,姬技术员非常着急,他说电机绝缘垫快不行了,一旦被击穿380伏电压会电死人的,即使不触碰电机也会电死人,因为人体致死的电流只有50毫安,而那时候地面漏的电已经超过10毫安了,380伏电压地面就有10毫安电流,那3万伏电压呢?地面会有多大电流?你们但凡上过小学会乘法的不用掰扯手指也能算出来,那是放大了整整100倍啊,地面电流1000毫安,同志们,50毫安电就会要人命,1000毫安电流,搅拌车间15个工人有几个能逃出来,去救人的人有几个能不陷里面?我看到的是幻觉吗?要是没有姬技术员,还是那该杀千刀的谷财管设备,现在我们的砖厂是什么情景?说是人间地狱也不过分,姬技术员,大家跪你,给你磕头,你绝对当得起,我作为这个厂的一厂之长更应该给你磕头,没有你,我今天万死难恕。”说罢就要下椅子。

  姬羽使劲拉住赵厂长,大声对工人们喊道:“大家听我说,我是咱们厂招聘的机电设备技术员,拿的工资比一般工人还多,为什么拿这么多工资,那就是要尽职尽责保证安全,保证生产,发现安全隐患、消除安全隐患是我的责任,做到这点是我的本分,没有做到就是失职渎职,就跟烧窑师父一样,把一窑砖烧好了是他的责任,是他的本分,就可以心安理得拿那一份工资,由于不尽职把砖烧废了,那就该受到处分扣奖金,烧窑师父烧好一窑砖天经地义没啥好炫耀的,我这个维修车间技术员消除了设备隐患,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你们的叩拜?这次砖厂能避免一次恶性事故,吴班长说我是菩萨,他说错了,砖厂有没有菩萨保佑,我认为有,确实有一位菩萨在一直保佑咱这砖厂,这个菩萨绝不是我,而是你们的厂长赵国平同志,赵国平厂长非常重视生产安全工作,为了保障安全生产,不惜出高工资高待遇,聘请有经验的机修厂老师傅,当维修车间负责人,万没想到这个老师傅心长歪了,辜负了赵厂长对他的信任,当赵厂长发现这个人真面目后,没有顾忌这个人的靠山,毫不犹豫的赶走了他,把砖厂维修养护机电设备的事交给了我,同样给了我高工资高待遇,并毫无保留的支持我在厂里开展安全工作,如果没有赵厂长的鼎力支持,我姬羽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避免不了砖厂今天的浩劫,各位师傅们,可能你们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当我提出要用新型自动化开关更换旧的刀闸开关时,赵厂长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他将我写的改造计划和预算拿到厂长办公会讨论,很多干部都不理解为什么要把工作一直很正常没出任何问题的刀闸开关换掉,这可是要花掉5千多块钱,厂长办公会上一位手握大权的领导行使了镇两委授予他的否决权,否掉了我的改造计划,是赵厂长不顾一切顶住强大压力从自己家里拿出5千多块钱,这才买来了我需要的自动开关和元件材料,换下了老式的刀闸开关。你们说,谁是咱们厂的菩萨?”

  “是赵厂长。”“是赵国平!”“赵厂长是菩萨,姬技术员你是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工人们纷纷喊道。

  姬羽扶着赵国平的身子,神情庄重地说:“赵厂长,您知道吗,我自从第一次见到您,就打心眼里钦佩您,我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刚刚接触社会就能遇到这么好的领导,我非常羡慕跃进砖厂的工人师傅们,他们更幸运,能永远在您这么好的厂长领导下工作,在今天这场几乎必然发生的灾难面前,不是我姬羽挽救了工人、挽救了工厂,挽救工厂挽救工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您自己。真的,以你的智慧和人格魅力,就是没有我姬羽,您也会找到王羽、李羽,甚至会找到比我强百倍的人才,你是吉人天相,一定能避开今天这场灾难的,我觉得,桥西镇钉子厂、粮食加工厂、农机站今天遭难了,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些厂没有一位像您这样一位睿智、善良的厂长。”

  姬羽的话赢得了在场工人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热烈而长久,送给他们尊敬的厂长,也送给他们的姬技术员。

  赵国平的眼眶再次涌出热泪,他使劲握着姬羽的手摇晃:“小姬,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我赵国平能跟你相识此生无憾。”接着向工人们说道:“同志们,今天桥西镇遭了大难,我们不少职工在桥西镇都沾亲带故,在钉子厂和其他厂都有亲戚朋友在那边打工,你们心里一定很牵挂他们的安危,我决定砖厂停工半天,工资照发,你们现在就去镇上看看吧,要是有亲戚朋友遭难了能帮就帮一把,要是手头紧就跟厂里说,蓝灵你准备一笔钱,有工人师傅需要就让他们打个欠条支给大家,100块钱以内不用我签字,打欠条你就给钱。”

  蓝灵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的应道:“好的厂长,我这就去办。”

  工人们一个个感动的不行,人群在一片感激颂扬声中散去,他们的心跟他们的厂长凝聚得更紧了。从这天起,砖厂的400多名职工成了赵国平在以后事业发展的中坚力量,异常忠诚团结,没有一个背离他跳槽的。

  工人们刚走,赵国安就来了,姬羽原本想去查查厂子里几个电机的受损情况,毕竟上万伏电压威胁到厂里的电气设备,他不知道空气开关跳闸前是否有较大的电流通过,对厂里的设备是否造成了损伤,看到赵国安回来了,就跟着进了厂长室,他也想了解一下镇里的具体情况。

  赵国安进门就激动地说:“大哥!实在是惨不忍睹啊,一场交通事故撞倒了高压线塔,高压线搭在低压线上,全镇子的用电设备全遭了秧,原本断了电的还好些,当时正在运行的电器,不但设备烧毁,操作设备的人非死即伤,当场就死了5个,还有3个重伤员送到镇卫生院没抢救过来,镇卫生院根本盛不下,市里各大医院十几辆救护车在转运伤员,唉!你是没看见伤员那个惨啊!咱二舅家的孙子叫金柱的那个你还记得吧,在咱砖厂干了不到五天,嫌脏嫌累去了钉子厂看冲床,两只手让电流烧的跟鸡爪子似的,医生说他那两只手多半是保不住了,得截肢,大表姐哭的都晕过去了,现在不定多后悔离开咱砖厂呢。”

  赵国平长叹一声:“唉!这就是命!不服都不行。国安,你以为那金柱不离开砖厂就没事儿了?那可未必,咱们厂本该比钉子厂的遭遇还惨,你说说为什么咱砖厂一个人没死,一个人未伤,连台设备都没烧毁?停电时,咱厂所有的电机可都在转着呢,你是不是以为咱砖厂运气好。”

  “是啊,一路上我就在琢磨,咱砖厂用的电跟那些厂家一样都是从供电所送出来的,咋就咱砖厂没事儿呢,这可不就运气好吗?”

  赵国平斜瞪了三弟一眼:“你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咱运气好不是老天爷放过了咱们砖厂,是咱们有贵人相助,你忘了谷财犯事那晚我给你说的话了。”

  “那晚上你说,啊!我知道了,是姬技术员,姬技术员十来天前把漏电的搅拌电机给换了,要不这次非出大事不可,姬技术员,谢谢你,实在太感激了,你可是咱们砖厂的大恩人啊,我们可怎么报答你啊,这份恩德太大了。”赵国安握着姬羽的手使劲摇。

  姬羽苦笑道:“国安厂长,这次砖厂避免了一次灾祸,主要是后来更换的空气自动开关起作用了,要不是赵厂长力排众议,自己掏钱买自动开关,我再有能耐也是白瞎,所以真正的救世主是赵厂长不是我。”

  赵国安看着赵国平难为情地说:“姬技术员这么说倒也对,那天大哥拿着更换开关的计划让大家发表意见时,我嘴里没表示反对,但心里也觉得陈凯说的有道理,后来大哥决定自己掏钱换开关时,我都觉得大哥糊涂了,私下还劝你别更换开关了。大哥,多亏你没听我的,要不咱砖厂这次想迈过今天这个坎,难!大哥你说咱们都是一个娘生的,脑瓜子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赵国平嗤之以鼻:“不是咱俩脑瓜子差距大,是你懒,不学习不想事,小姬办的专业技术培训班你去过几次?我还去过两次呢,你一次也没去过吧?少说脑子慢学不会那套借口,你问胡站长了吗,什么时间能正常供电。”

  “问了,老胡说至少也得十来天,配电站人手少,镇上线路损失太严重,根本忙不过来,大哥,这下咱们损失可就大了,不算三窑砖报废,停产十来天,窑厂纯损失就是五万多,可太倒霉了。”

  “你就知足吧,真要是这次电死三五个工人,出几个残废,再加十个5万也不一定能摆平。”

  姬羽见赵国安没新闻了,就告辞出了厂长室,回维修车间拿了万用表、摇表和工具袋,叫上赵胜,检查电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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