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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等候


年假期间,医院的患者较往日减少了许多,就连医护人员也清闲了许多。只是从走廊到院长办公室的路程中,沿途依旧嘈杂声不断。男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男生个子很高,瘦挑的身材比程颂还高了半个头,一张大众脸,我唯独记住了他黑亮黑亮的大眼睛,以及那一对浓密的眉毛。我没太注意他胸牌上写着的名字,因为此时我满心惦念的都是程颂的状况。

  我们乘电梯上到办公楼八楼,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到达院长办公室门口时我却迟疑了。想想自己又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呢?家属?朋友?亦或是.....同伴?男生或是察觉到我停下的脚步,原本一直沉默着的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怎么了?前面就是院长办公室了。”。

  “我在这儿等吧!不进去了。”我看着男生指向的那个敞开着的门口,从里面透出来的光打在对向的墙面上,边界有些模糊不清。

  男生没有细问,也没有催促我往前走,而是带着我在电梯门口的等候椅上坐了下来。

  我试探了一下早餐的温度,似乎有些凉了。于是,我将外套的拉链拉开,将早餐放进怀里后才将拉链再度拉上。这时,我才想起,身旁的男生还一直与我坐在一处,有些歉疚地对他说道:“谢谢你,你去忙吧!我一个人等他就好了。”

  “我已经忙过了。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人等和两个人等也没啥区别。”男生并没有立即起身离开,他仰面看了看窗外枝繁叶茂的绿树,不经意地说着。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知道我和程颂的名字啊?”好不容易,我才让出除与程颂有关的事情飘进脑子里,便抓紧机会询问着。

  “滕子扬。”男生看向我,有些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继续回道:“看来我刚刚跟你解释了半天,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听了他的抱怨,我内心依旧毫无波澜。或许,此时,除了程颂与程奶奶的事,再没有别的能让我动心吧!

  我们坐在窗户对面,外面的微风时有拂过,然而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一丝凉意。倒是我身旁的滕子扬,我见他双手抱胸,一个劲儿地打颤,但每当我看向他时,他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见他如此坚强,我也就没有多加关心。

  时间过了很久,终于,那明亮的光线处有斑驳的影子开始晃动。我满心激动地看着那被投放在对面白墙上的一小片黑影,等待着从里面走走出来的人。果不其然,程颂面色凝重地从院长办公室走了出来;然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位身穿白大褂,个子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的中年男子。俩人之间的话题似乎还未正式结束,依旧在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我立即站起身,等待着他们向我们迎面走来。

  程颂的眼中依旧没有我,只见他身旁的男人看见与我站在一块儿的男生后,有些生气地冲他说道:“滕子扬!你跑这儿来干什么,让你跟着主任学习你就一点儿不老实!”。

  院长的语气让我不免一惊,我看了身旁的滕子扬一眼,难不成又是一个走后门儿的?

  正在我犹疑之际,程颂突然发话了:“你先回去吧!这儿我能解决。”。

  说完,程颂就要绕过我们,走向楼梯口。我赶紧拉住他的衣袖,从怀中取出那透明塑料袋上还蒙了一层雾气的早餐递给他说:“吃点儿东西吧!没有身体你怎么照顾程奶奶。”。

  程颂像变了一个人,面无表情的脸,那双冰凉的眼神仿佛利刃穿透我的心脏。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下了我手中只有一层浅浅温度的早餐,随后大步向电梯走去。

  我愣在原地,更加无所适从,直到滕子扬拽着我和他一起进入程颂所在的电梯。跟随院长和程颂一同回到心脑血管外科医生办公室,我一个人等在门外,滕子扬则跟着他们进了医生办公室。方才听见护士长叫院长的名字,我才恍然大悟,滕子扬应该是滕院长的亲戚或是儿子,那么,他认识程颂便是理所当然的。

  沈爷爷的手术是在这家医院做的,当时程颂的父亲和滕院长一同给沈爷爷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这么多年,沈爷爷的药也都靠滕院长在打点。圈子就这么大,很多事就成了阳光下的秘密。更何况,俩人都是朋友。

  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我只能呆呆地看着护士站台的天花板上,那几个红色大字标注的时间——09:33分。住院部里的人流越来越多,进入医生办公室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然而出来的人却极少。那间办公室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储纳罐,装着许许多多的人,却永远也装不满。

  在无数的人影晃动之中,我竟然没有发觉时间在流逝。随着一声“叮~”在我耳边响起,我发现有两个身影从我眼前飘过。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就消失不见了。我有些迟钝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朝医生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我的双眼开始在屋内寻找。透过无数的身影,我看见程颂的父亲和母亲与他站在一块儿,他们正和面前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讨论;滕院长和滕子扬也在其中。见眼前的一切我无法参与,自己的存在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便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走出医院大楼,阳光已经温和了不少。我无法拿到自己的行李,也不愿去打搅程颂,便独自打了车回家。回到家,洗漱一番后,还没等到头发上的水分完全挥发我便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朦胧之中,我听见有声音在震动,或许是许久没有再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忍着疼皮的酥麻之感,我从沙发上爬起,循着阵阵陌生的声音来到卧室。只见,书桌上,我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父亲俩字不停地闪烁跳动。拿起手机,电话那头是父亲关怀的声音,他说自己过两天就回来了,要求我们见一面。

  挂断电话,我看了看手机通讯录。除了陈棋和周亭各自打来一通电话,我的几位室友们发来一条问候短信,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并没有一个人找过我,就连父亲也如是......

  父亲的电话让一直埋藏在我心底的石头又有了波动,看来,父亲已经做好决定了......

  放下手机,肚子的饥饿感席卷了我的大脑。不知道程奶奶的病况如何,又不敢给程颂打电话询问,最终,我还是忍不住换上衣服打车去了医院。

  重新拿回手机,就像是重新掌握了时间。此时,是下午两点半,我到医院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三点钟,正好是医生上班的时间。如果可以,我应该能见到滕子扬,从他口中了解一些关于程奶奶的病情。

  到达医院时,我匆忙地付了钱就往心血管外科走。当我刚刚走出电梯门口,转角处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突如其来的黑让我一时措手不及,好在面前的人拉住了我。停止趔趄,我只听闻头顶传来的声音:“每次走路都不看路,你的脑袋就这么经撞吗?”。

  我扬起脑袋,程颂那张温和的脸又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此时的他,身上已经没了那冷冽之气,只剩下温柔。再次感受到这暖和的气息,我似乎比他更加脆弱,不争气的泪水也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程颂将我抱在怀中,耳边是他轻柔又低沉的声音:“对不起,我太担心姑奶奶了。我害怕,害怕她就这样永远睡下去,害怕她不会在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更加害怕我以后听不见她的唠叨。”。

  程颂的声音有些颤抖,抱着我的双手也更加的用力了。

  我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奶奶经常安慰我那样。悲伤和委屈,我不知道到底谁更多一些,然而,此刻我们都很脆弱。许久许久,程颂终于松开了他的双手。我看了看此刻静得有些可怕的住院楼,小声问道他:“奶奶怎么样了?能好吗?”。

  程颂无力地摇摇头,随即解释道:“也许能好,也许不能好。如果能熬过今晚,大约是能好。可再过四五天,又是一个危险期,她那么大年纪了,我怕她......”。

  程颂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小到空气中的尘埃里。

  我想安慰他没关系,程奶奶很坚强,她不是一个容易服软的人;可这些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想了想,我还是说了出来:“她会醒的,她说过,要亲眼看着你完成你自己的心愿。她不会放弃的。”。

  程颂泛红的眼圈看着我,我们知道,我们眼中出现的那一抹坚定是一样的。我们一起坐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等待着。程颂的父母亲和程奶奶的主治医生正在重症监护室探望程奶奶,大概过不久他们就会回来了。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的饥饿声越叫越大。我和程颂俩人互看一眼,他看看我,我看看他,俩人异口同声问道:“你没吃饭吗?”。

  说完,俩人都不约而同浅笑一下,随即脸上又恢复了平静。虽然感到饥饿,可谁也没有胃口。这样的情况下,谁又想得起来吃饭呢?

  大约十分钟后,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阵谈话声传进我的耳朵。转过头我就看见眉头紧锁的几人皆面色凝重地朝我们走来。程颂的父亲看见我时,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也恢复了平静。几位医学博士,你一句我一句,然而,谁也提不出能解决问题的办法。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等。

  从医院出来,程颂不愿和自己的父母亲一块儿吃饭,我们便独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用餐。我们吃饭的地方离医院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和程颂坐在一块儿,他呆呆地望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过后,他才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向我。

  我看着眼前几近憔悴的男生,心中隐隐作痛。已经一夜未眠,深邃的眼眶让他原本好看的双眼都褪去了光芒;下颌处,来不及刮掉的胡子已经冒出了一小截;就连笔直的脊背也弯曲了几分。

  这顿饭,我们吃的极为平静,谁也没有多说什么。郭老师得知程颂已经一夜未眠,坚持让他回家睡觉。可担心程奶奶的他,谁也劝不动。无奈之下,郭老师只好让我劝说他。可深知程奶奶对程颂的重要,我又怎能剥夺他想守在自己最爱之人身旁的权利。

  我看了看重症监护室大门,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程颂,心里的酸楚一点儿不亚于这几位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最后考虑到程颂的身体,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对他说道:“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晚点再来看她,也许她想见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你呢。”。

  一直低头不语的程颂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大门。随即,我便牵起他的手再次将他带离了医院。

  和程颂一起回到程奶奶的居住处,那个保姆已经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或许是出于愧疚,她见到我们时,双眼泛着泪光激动地上前向我们询问程奶奶的状况。程颂不愿意说话,或许是责怪,或许是疲累,他越过保姆径直上楼去了。保姆见程颂如此态度,心里更加委屈,原本眼泪只是在眼眶中打转,此时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见状,我赶紧安慰她道:“他一天一夜没睡了。昨天我们爬了山,他还开了一夜的车。可能是累了,不想说话。他没有责怪你,一句责怪你的话都没跟我说过。程奶奶还在危险期,但情况已经好点了。”。

  保姆听闻,那如洪水般倾泻而下的泪水有如被开关控制了一样,逐渐减小了许多。看着一尘不染的百余坪空间,以及她额头、颈项处那些还未干透的汗渍,我也不忍于心,便将她劝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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