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哈！”

  雷声刚刚停止，从小喇嘛坐着的坟堆上面就响起了巨大的声音，声音大到让我们每个人都一激灵，甚至我看见远处的灯火也全都亮了起来，这是大半夜的被这声音吓得睡不着觉了。

  随着这一声音的结束，我们周围再次恢复了宁静，别说是鬼哭狼嚎了，就是一点点的林中动物的叫声都听不见了，就仿佛刚刚那一切都是我们的错觉一般。

  小喇嘛此刻睁眼，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也是愁容满面，这时候，他来到我们面前，打开了自己怀中的一个瓷器装着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玩应？”

  我接过来，里面装的全是粉末，不知道是因为这玩应来自于小喇嘛的身上，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我看着这里面竟然泛着阵阵金光。

  这时候郑兼过来解释道：“此乃得道高僧圆寂之后的骨灰筒。”

  我连忙把这玩应递到他手上：“骨灰筒？里面装的全是骨灰？”

  小喇嘛冲着我点点头。

  郑兼继续解释：“得道高僧圆寂之后，有两种羽化的方法。一种是成为肉身三千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腐的肉身之佛，此类高僧的尸首会被制作成干尸，放在寺庙之中，让庙堂之上的人前来祭拜。

  一种是用自身的真火进行火化，高僧身体里面所含着的佛教经典典籍，将会同时幻化为一凝缩的精华，此为寻常人口中所说的舍利子。

  可是这舍利子的形成方式异常严格，有一处地方出了差错，或者是这高僧的道行不足以将自己完全用真火火化的时候，舍利子便形成不了，可是同时，高僧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燃烧，最终会形成高僧的骨灰。

  尽管这骨灰不足以和舍利子相匹拟，可是好歹人家也是个高僧，高僧的骨灰比一般的驱魔东西要隆重的许多，寻常妖魔只是感受到这玩应的存在就不会再度出现了，高僧的骨灰一般都自带佛法加成，百鬼莫想从此经过，千妖休得与此同行。”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所以这玩应就是一个高级的法器呗？就跟嘎巴拉之类的东西似的，我看你们西藏这边，信佛的人都挺血性啊，不是用头盖骨，就是用人皮做法器，是没有别的东西让你们祸害了是吗？”

  似乎我的话太过直白，小喇嘛又是朝着我隔空的一瞪，他的眼神竟然让我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我连忙改口：“挺好的，好东西，嗯，这玩应要怎么用？”

  我还没问出个答案，这边的郑兼就从骨灰筒里面用手挖出来了一点点骨灰，放在眼前感受，我一边：“你这人怎么跟有病似的。”一边学着他的样子，也是从筒里面挖出来一小点骨灰，我刚一闭眼，竟然感受到了记忆，。

  这高僧的记忆。

  此人名为寂净大师，在普通人之中并没有什么多高的名望，因为他并非是那种寻得他人关注的类型，而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劳模。

  他在佛门之中的威望崇高，地位之重的就算是当地的住持之流见到他也要低头问安。

  不过因为他身为苯教的徒孙，苯教早已在西藏各界消声觅迹，教众少不说，根本就没有人记得苯教的存在，少而言之的识得苯教之人还觉得此人乃所谓的邪教中人。

  寂净大师年幼时出世，上到街上人们听说此人为苯教人士，全都把他当作过街老鼠一般殴打嫌弃。

  世人不理解他，好在有佛门之中的弟兄理解，且他有三次成年之后入世的壮举，也正是这三次步入人间的行为，奠定了他在西域高深佛门之中的崇高地位。

  第一次，便是他年轻之时的头次入世，当时两国打仗，人间处处民不聊生，且那时候的人们总认为，自己的起起落落与这世间妖魔鬼怪的侵蚀有关，尤其是不知道为何，当时有人传言苯教人士为嗜血的夺命教徒，只要人们在街上看见穿着苯教服饰的人，一概当作过街老鼠。

  寂净便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入世的。看着尸横遍野的人世间，尽管被过路的人用异样的眼光去质疑，尽管每到一处新的地方，周围的人都会给他的肉身造成一定的伤害。

  可是他仍然不忘初心，见到战场之上无处安放的亡灵，看见村落之中死人颇多的角落。

  他会放下对人世间的一切眷恋，全心全意的在那就地超度，超度这群亡魂，直到他将目之所即的亡魂全都找到让他们回家的路为止，才会离开。

  从这第一次入世，一直过了七年，寂净风餐露宿，因为是个苯教的命而从未被人称之为大师，讨水喝的时候更是受尽了白眼，不过他从未说过一句苦，从未放弃，用自己的双脚将整个西藏全都走遍，将无数冤魂带到了正确的方向。

  第二次入世，便是他回到庙中修了闭口禅之后，年近五十岁的一次出山，此次他乘坐轮渡，一路朝着古印度的方向进发，从古印度到回到家乡，来回五年，历经的磨难不必多说，带回来了无数来自古印度的经文与家书，赠与庙中子弟。

  甚至他从未对此有过一丝一毫的保留，全都一股脑地交给了庙中的众多弟子，将自己的全部道法身家公之于众。

  而第三次入世，也是他最后一次入世，此时他已经八十五岁高龄，占卜言北方将有大灾难，不顾庙中众人的劝阻，执意入世修行。

  走了半个月，带领僧众来到那地震过后的城市，看着满目疮痍，寂净大师老泪纵横，一直说都是自己的问题，是因为自己的占卜慢了一步，不然这根本就不会发生。

  他为了所谓的赎罪，在这地震带的位置诵经念佛来超度死去的亡魂，一念就是七天都没有停下来，不管是余震，亦或是下雨、饥饿，都无法让他改变自己的初心。

  我在这一段段记忆之中，为那些路边的人而唏嘘，为那些陪在寂净大师身边的人感到难过，看着这一代可以称得上活佛的人就此陨落，我的心中仿佛有一块石头在压着了似的。

  这寂净大师的圆寂之地也就是这地震所发生的场所，经历七天之后，他八十五岁的高龄实在无法支撑他的佛缘，他在临死之前，看着周围的徒子徒孙：“我圆寂后，若是能成舍利子固然好，若是不能，请将我的骨灰留给苯教弟子。我希望他们可以替我走下未完成的佛途。”

  周围皆是哭声一片，寂净大师则在这一片哭声之中缓缓的合上了眼睛，本来大家准备让寂净大师的肉身塑成金像，放置在寺庙之中，让后世代代供奉，可是寂净却说那样就违背了他的意图。

  只见随着一阵真火的燃烧，寂净的肉身在火中逐渐消散，天空似乎也在为他的灵魂让道，平日里总能刮起妖风的位置，此刻却一阵微风都没有，似乎大家全都在默哀，为这不是活佛却胜似活佛的任务送行。

  似乎因为心中还留存着对那地震之地的受苦难人们的羁绊，这寂净并没有成功圆寂为佛光舍利，而是被真火灼烧成为灰烬，在这骨灰筒里面，作为绝佳法器，受人们世世代代的传承。

  这也算是了了寂净大师的一临终心愿——若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需要他的骨灰的话，随时取出来镇压妖魔鬼怪便好，无需多加思考。

  此刻我从寂净大师的记忆中脱离出来，看着手中的骨灰筒，心中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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