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宇尚未说话，旁边的派出所所长就担心地靠拢过来小心询问他的状况，而后转头训斥那小孩的父母，“你们怎么教的孩子，故意伤害他人，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谢明宇没有阻拦，多年的乡镇工作经验告诉他，敲山震虎，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只要他今天免了他们走这一趟，明天老百姓就可能会出更多不可控制的事情，群众工作会更难做。

  小孩的母亲还在向他求情，他没有应声，只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派出所。

  姜雪绒在干部宿舍里等到下午都没有谢明宇的消息，正焦躁时，听到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一眼就认出了门外熟悉的脸，她第一次来这里敲门的人也是她。

  “谢明宇不在”，她率先开了口。

  韦昱道“我不找谢书记，我只是来告诉你书记在村里协调工作时受伤了”。

  姜雪绒神色一变，“伤到哪了？情况怎么样？”

  “伤在肩膀，现在情况如何我不清楚，我也只是听下村回来的同事说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她打发了韦昱，转身去沙发上拿手机打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

  幸亏她之前存了综合科兼职他秘书的小王的电话，打过去问了情况知道他没有大碍，现在在派出所做群众的思想工作。

  但她在家里是坐不住了，决定出门去派出所门口接他，只有看到人她才能放心。

  将将走到宿舍大门口，就看到一对老夫妻搀扶着想进门，嘴里恨恨地念着“去找那个没良心的书记说理去”。

  听到“书记二字的姜雪绒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礼貌询问道“老人家，你们要找哪个书记？”

  老人脸上表情愤愤，“就是那个没良心的谢书记，他要拆我家的房子不算，还把我儿子孙子都带到派出所去了，我们找他要人”。

  “老人家，谢书记现在不在，事出有因，他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的”。

  “胡说，他拆我家房子，带走我儿子、孙子，全村的村民都看见了，他们都可以作证，我们俩就是晚了一步不在现场，不然就是拼出老命也不会让他把人带走”。

  “老人家，政府工作人员只是按照法律规定履行职责，发生这样的事肯定是有原因，比如说要强制拆除的房子一般都是违建，且不是唯一住房”，她试图和他们解释。

  哪想老人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不是违建，我儿子辛辛苦苦赚钱修的，法律也不能拆我们房子啊。你们这些当官的只顾自己吃的脑满肠肥，一点也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我们今天就要来要个说法”。

  “谢书记他不在，他……”

  她一句话没说完，老人指着她鼻子就骂，“你是他手底下的兵吧，难怪一直替他说好话，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天天口号喊着为人民服务，其实都是吸人民血肉……”

  姜雪绒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她没有下过乡，也没接触过老百姓，甚至没机会见识过单位负责信访接待的同事被不讲理的上访户气得跳脚的场面。

  她只想单纯的和他们讲道理，但人家根本不听，中气十足地一顿输出，骂的极其难听。

  行，惹不起躲得起，她提步想走，却被老婆婆大力地一把拉住，“不许走，把谢书记喊出来，我们要找他要人”。

  姜雪绒拉了一把被扯乱的衣服，“他不在这里，在……”

  “我不管，你把他喊来”，那老婆婆不依不饶，力气大的惊人，夏天衣服单薄，推搡间姜雪绒被她的尖指甲在手臂上挠出了好几条红痕。

  这时候韦昱刚好经过，热心地上前帮忙，一边解救她一边说道“你们放开谢书记的爱人，她现在就要去找谢书记”。

  姜雪绒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这话在她听来刻意的成分非常大。

  果然，一听她要去找谢明宇，那对老夫妻更不让她走了，一直缠着她。

  “你们拉着我我怎么去找他！”在她提高音量吼了一声后，场面终于平静下来。

  也就是几秒的功夫，泼辣的老婆婆大嗓门地喊道“我们也一起去，他今天要是不把我儿子，孙子放了，我们俩就坐在政府大门口等政府养，不走了！”

  “对，不走了”，她的老伴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姜雪绒无语，又不敢打扰谢明宇，只得靠着导航带两个老人过去派出所。

  派出所的一个办公室里，谢明宇正语重心长的和那孩子“上课”，他不过七八岁，是非善恶观或许还能扭正过来。他的父母被留在派出所大厅，所长正在对他们进行教育。

  眼见着儿子被带去另外的房间他们心里本来就慌，再加上小孩拿石头砸谢明宇在先，所长说会记录在小孩的档案里，以后会影响前程，两人都不敢趾高气昂了，一个劲的道歉，求给小孩一个机会，他们服从政府安排，同意拆房子。

  所长冷脸晾着他们，就这样，他和谢明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事办了的同时还起到了教育效果。

  等到小孩看他的眼神不再充满敌意，谢明宇才站起身想喝口水，大半天下来，他口水都要讲干了。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他远远便看见了姜雪绒领着两个老人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也顾不上喝水了，他忙走出去接人，诧异道“你怎么来了？这两位是？”

  不待她开口，两位老人就率先激动道，“谢书记呢，我们找他”。

  “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他好脾气地问，一点架子都没有。

  “你就是谢书记！为什么拆我家房子，还有，还我儿子，孙子！”老婆婆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打破了派出所的宁静。

  大厅里的两口子听到声音忙跑出来，解释了半天才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听孙子打了人，原本气势汹汹的老婆婆也收敛了几分，撇着嘴问“那孩子呢？被他们关起来了？”

  小王适时把孩子带出来，老婆婆一把拉过孙子，关心地问“他们打你没有？关你没有，奶奶看看有没有受伤”。

  一连检查了几遍都没发现伤口，孩子也再三解释没人打他关他，老婆婆才住了手，但还是语气不善地看向谢明宇，“孩子打你是因为你要带人拆我们房子，这就是不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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