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漾，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来公安局当个实习警察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听声音，叶漾便知是王武，他脚步未停，语气懒散又欠扁。

  “不怎么样。”

  小时候，父母还未牺牲前，受他们影响，叶漾是憧憬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的，甚至在他们刚去世那几年里，叶漾这个念头依然存在。哪怕每每提起这个，奶奶都不似平日温和疼他哄他，而是会吼他会打他，他也不曾放弃这个想法。

  是什么时候叶漾变了？

  或许是大伯娘把爹娘的抚恤金偷走给了娘家弟弟，奶奶为了他，强势分家，拼命上工挣满公分养活他，那日渐苍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深深刺痛了叶漾；又或许是村里流言蜚语，让叶漾早早见遍了世间冷暖；再或许是为了生存，叶漾私猎山上猎物......

  在叶漾心中，无论是军人还是警察，都是正直坦荡的，而他虽守着本心，但双手已沾污浊，他配不上这份清明。

  王武不愿见叶漾一辈子当个无所事事的混混，他不死心道：“叶漾，你不考虑自己，也不考虑考虑你媳妇吗？”

  话落，叶漾身子一僵。

  见有效，王武继续道：“刚刚仅只言片语，便能猜出侄媳妇家世不简单。你觉得你现在这样，侄媳妇家会看的起你吗？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吗？而且若是我没猜错，侄媳妇应该没有向你提起过家人，或许再往深处说她根本就没把你们成婚的事告诉家里，日后若是能回城……”

  “闭嘴！”叶漾扭头，眼神凶戾：“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砰。

  院门被重力关上。

  王武叹了口气，扯着嗓门道：“你若想好了，就来警局找我。”

  院内久久不闻回声，王武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叶漾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不然以他的性子，定会在他话音落下时就斩钉截铁的拒绝。

  动摇好，就怕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

  王武又看了一会儿紧闭的院门，才提步离去。

  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叶漾靠着院门的身子缓缓滑落，他瘫坐地上，眼皮低垂，散发着一股颓意。

  许久，他起身，晃悠悠的走进屋内。

  慕喻看见摇摇晃晃走进来的叶漾，误以为叶漾喝醉了，生怕他摔倒，赶忙下床搀住他，将他扶到床上。

  “夫君，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叶漾拽住慕喻胳膊，微微用力将她带进怀里，他下巴放在慕喻肩膀摩挲着，嘴里嘟囔着：“别走。”

  此刻的叶漾，像个卸了爪子的老虎，没了往日凶巴巴的模样，无端惹人疼惜。

  但因为背对着，慕喻没见到这一幕。

  叶漾呼出的热气打在慕喻脖颈，一阵酥麻痒意传来，慕喻又羞又怕，惊慌之下，她推开叶漾，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慕喻没有注意到，叶漾被她推开那瞬，眼神清明，眼底没有半分醉意，有的只是难掩的失落。

  他失神喃喃道：“喻儿，难道真像王局长说的那样，若是有回城机会，你就会毫不留情撇下我，独自离去？所以，你才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家人，也不曾想过把我介绍给家里人。”

  过了一会儿，慕喻端着吹凉的温水走进来，叶漾已经睡了，鼾声轻起。

  她呆住，神情复杂。

  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他怎么能就这么睡了？

  许久，久到慕喻身子都有些发麻，她才回神，把茶水放到床边桌子上，脱下鞋上床，躺在叶漾身侧，翻来覆去，直至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慕喻这边胡思乱想着，叶漾那边同样不好受，一股又一股的幽香往鼻子里蹿着，浑身跟被火点燃似的，万分磨人。

  待到慕喻睡去，叶漾瞥了眼昂扬的小兄弟，轻手轻脚起床，冲了个冷水澡。

  次日，慕喻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她伸手摸了摸旁边床铺，是凉的，这说明叶漾很早就起了。

  他是过不了心中那一关，在躲她吗？

  还是说其他原因？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慕喻沉思。

  “小喻，起了没？”

  “奶奶，我起了。”

  叶奶奶闻声，端着大米粥粥和野菜走了进来。

  “来，赶紧吃点早饭，一会儿还要上工呢。”

  看见叶奶奶，慕喻紧皱的眉头舒展，微微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奶奶我起晚了。麻烦奶奶起这么早给我这个小辈做饭。”

  叶奶奶板起脸来，斥道：“小喻，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老婆子我说过，只要你嫁给叶漾，这家里大事小事都不要你做，你只需要干自己的喜欢的事就行，就是那个记分员工作，你若不想干了，就回家待着。至于有没有钱吃饭，那是叶漾这个大男人该操心考虑的事情，要是连媳妇都养不起，趁早把他踹了，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奶奶，你真是我亲奶奶。”刚去山上下完套的叶漾，进门就听见叶奶奶这番话语，不由有些吃味。

  “混小子，一大早上又跑哪去了？”叶奶奶腾腾两步，走到叶漾跟前，伸手打在他背上。

  “奶奶，疼。”叶漾配合的做出呲牙表情，叶奶奶习以为常没什么反应，倒是慕喻第一次见这副场景，还以为叶漾真被揍疼了，连忙穿鞋下床，挽住叶奶奶胳膊，扶她到床上坐下，贴心的给她舒背：“奶奶，别气。”

  叶奶奶拍了拍慕喻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然后睨向叶漾：“快说，早上去哪了？”

  “我能去哪？”叶漾撇撇嘴：“就是去上山转悠了一圈，看看能不能抓只野鸡尝尝味。”

  慕喻眼眸闪了闪，心中石头落下，原来不是嫌她……

  瞧见慕喻变换的神色，叶奶奶嘴角勾起，深藏功与名。

  叶漾那混小子不懂女人，但叶奶奶懂。

  早上，即便慕喻在叶奶奶进来前就收拾好情绪，可叶奶奶毕竟是过来人，瞧着坐在床上的慕喻，不见踪迹的叶漾，便隐隐猜到些什么。

  初为新媳妇，都是羞怯害怕的，一大早叶漾不在身边，难免胡思乱想，于是叶奶奶开口问话，打消慕喻的疑虑。

  洗过脸，吃完饭，慕喻像往常去上工。

  只是，这次略有不同，叶漾也随着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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