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兴市发生枪击案属于严重的刑事案件，作为江州市委书记，程志豪必须重视，只是他始终没想明白，方宇不过是个普通医生，上次为了保护区打猎的事，省纪委孙宗忻出面，而这次受伤，杨宇曦反应强烈，难不成背后有什么说法？可是眼前的方振山夫妇也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啊？

  程志豪能坐上如今的位置，除了能力得到了前省委书记的赏识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城府极深，对手面前，他笑容可掬，让人感觉豁达大度，百姓面前，他谦卑热情，让人感觉和蔼可亲。

  转达了杨宇曦对事件的关切后，程志豪开始和方振山拉家常，当然他绝不是闲的没事干，而是希望通过闲聊了解一下方宇的背景到底是什么。

  程志豪轻松随意的问道，“方先生在哪里工作？”

  方振山微笑着说，“我在横山水库当管理员。”

  程志豪“哦”的一声，继续问道，“听口音方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方振山心想，又来一个想打听的，简洁利落的说，“不是，我插队来的。”

  程志豪故作惊讶道，“是吗？哪里来的？”

  方振山如实说，“东海。”

  程志豪“哟”的一声，“东海？东海来我们江南插队的可不多。”

  方振山说，“我们那一届来了十多个吧，不过安兴就我一个。”

  程志豪笑了笑说，“是不是因为夫人在这里不愿返城了？”

  方振山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她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程志豪笑着瞥了一眼谢颖，问方振山，“夫人做什么工作？”

  方振山说，“以前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后来孩子大了要上学，就不做了，现在在家当全职太太。”

  程志豪赞许道，“怪不得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方夫人倾注了全部心血啊。”

  谢颖有些不好意思，说，“书记过奖了，我不过是个农村妇女，文化水平不高，孩子们能有今天全靠国家教育的好。”

  方振山说话简明扼要，滴水不漏，聊了近二十分钟，程志豪也没得到想要的信息，心里犯起了嘀咕，京城那位是姓方，确实也是东海上去的，可是这么多年没听说他儿子在江南啊，况且，大动乱结束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在农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是也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趣。堂堂省委常委、江州市委书记，人到了，慰问的话也说了，再坐下去岂不有失身份，可是想起杨宇曦那双透着寒光的眼神，他又不敢这么快离开。

  正在感到尴尬的时候，江州市公安局长张林辉给他打来电话汇报，张发良失踪了。

  县级市的市委书记失踪，不是个小事，程志豪趁机站起来，神情严肃的和方振山握了握手，说，“方先生，我还要召集他们开个会，安排一下后续工作，就先告辞了，您和夫人多保重身体。”

  方振山有礼有节的说道，“程书记您忙，再次感谢杨书记程书记和各级领导们的关心。”

  程志豪离开，把叶正庆和萧家强也一起叫走了。

  其实，一众领导在场，相互又不熟悉，方振山夫妇感到很不自在，没话找话，尽是一堆没有营养的废话，现在都走了，仿佛如释重负。

  方振山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

  谢颖看着丈夫说，“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让谢玲去做饭。”

  坐在对面的副院长霍长东身体前倾，看着方振山说，“方先生，就在这儿吃吧，我让食堂准备一下。”

  这时，秦雪峰正好推门进来，听到了霍长东的话，赶紧说道，“霍院长您这边挺忙的，还是我安排吧。”

  跟在秦雪峰后面的田玉龙则说，“还是去我那儿吧，方叔和谢姨喜欢吃我的家常菜。”

  方振山夫妻俩同时回头看着秦雪峰和田玉龙。谢颖说，“不用麻烦了，家里做点也挺方便的。”

  秦雪峰说，“谢姨，您就别客气了，去阿龙那里也好，简单吃点。”

  方振山看着谢颖，说，“这样也行。”

  谢颖说，“要不你们去吧，我在这儿，我去也吃不下。”

  谢玲插话说，“我在这儿陪着我姐，你们去吃吧。”

  霍长东说，“估计手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们去吃，结束了我马上通知你们。”

  谢颖实在没有心思去吃饭，但经不住众人的劝说，勉强答应去吃点就回来。

  就在往外走的时候，何紫茹来到方振山跟前，低声说道，“方叔，我们就不去了，我妈在家等我们呢。”

  方振山看她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方便，关心道，“你们开车来了吗？”

  何紫嫣插话道，“开车来的。”

  谢颖叮嘱道，“那你路上慢点开啊，回去好好休息。”

  何紫嫣问道，“琳琳回来吗？”

  方振山说，“她要晚上到家了。”

  何紫嫣说，“那手术结束让她告诉我。”

  方振山说，“行，你们不用担心。”

  谢颖客气道，“谢谢你们。”

  一直在楼下维持秩序的李军，看到众人下来，迎过来问道，“方叔，手术结束了？”

  方振山摇摇头，说，“还没，我们先去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李军推辞道，“不了，一会我还得回局里开会。”

  方振山说，“辛苦你们了。”

  李军有些愧疚，刚说“对不起…”，就被方振山打断了。

  方振山拍了拍李军的肩膀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千万别这么想。”

  何紫茹何紫嫣姐妹俩先行告辞离开，方振山和谢颖刚准备上谢震的车，突然有人喊，“方叔。”

  方振山抬起头，诧异的望着朝他走来的几个年轻人，“你们怎么来了？”

  喊他的是方宇大学同学徐凯，一起来的还有林燕，赵洪强，李云松等人，足足有十多个。

  大家纷纷叫了一声，“方叔好。”

  徐凯说，“省里抽调专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本来想早点过来，给几个同学打电话一说，结果他们都要来，所以我们就集合到一块，统一坐车来了。”

  方振山说，“谢谢你们，大老远的跑来，方宇的手术还没结束，一起去吃饭吧。”

  已经坐在车上的谢颖看到车外来了这么多人，又开门下来。

  徐凯和赵洪强李云松见过谢颖，几乎同时叫道，“阿姨好。”

  谢颖连续“哎哎，好好，谢谢你们。”

  林燕说，“你们去吧，我上去看看。”

  赵洪强说，“手术没结束，你上去也看不到啊。”

  林燕说，“我看能不能进去帮上忙。”

  方振山说，“应该是不用，来了五位专家，宋院长也在手术室。”

  林燕说，“那好吧。”

  开车正要走的秦雪峰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心想，阿龙私厨哪能坐得下，立即给田玉龙打电话说换地方，殊不知，唐玉龙动作快，已经通知餐馆今晚停止对外营业。

  手术持续四个半小时才结束，由于射击距离近，冲击力强，子弹击破胸腔，造成一根肋骨断裂，子弹正好卡在心脏边缘。

  纵然是洛朝阳这样国内很有声望的专家，做手术的时候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谢颖吃饭没胃口，只吃了一小碗面条，谢震见状，叫上谢玲，兄妹仨一起回了医院。

  等到方振山吃完饭回来的时候，手术室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基本上都是医院的领导和同事，三位副院长，缪春霞，刘国强，李慧琳，计中良，刘昕，卢红英，蒋福荣，邱建华和陆晓婷等都在其中。

  晚上七点三刻，手术室大门上方的灯终于熄灭。

  大门打开，专家们在宋海燕的陪同下走了出来，看到站在人群前面翘首以盼的方振山和谢颖，宋海燕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紧紧握着谢颖的手，含着泪花，激动的说，“大哥大嫂，一切顺利，手术很成功。”

  谢颖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感激道，“谢谢你们，谢谢。”

  宋海燕向方振山谢颖一一介绍了几位专家，每介绍一位，谢颖都要深深鞠一躬，连声说，“谢谢，谢谢。”

  这位朴实善良的农村妇女，此时激动得除了连连说“谢谢”，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海平看到站在人群中自己的学生们，也是非常激动，叫了一声，“林燕，徐凯，你们过来。”

  林燕和徐凯走到李海平面前，同时说道，“主任，辛苦了。”

  李海平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你们来了，就暂时留在这里吧，等方宇情况平稳了，你们再回去。”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没问题，请主任放心。”

  其他同学都纷纷表示希望留下来，李海平说，“你们能来我很欣慰，我想方宇一定也会很高兴，但大家都要上班，有工作要做，所以就不要留在这里了。方宇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醒来，养伤恢复得有一段时间，以后大家还可以来看看他。”

  徐凯笑呵呵的对同学们说，“现在大家都可以放心回去了，我和林姐代表大家一定会好好照顾方宇。”

  赵洪强大声喊道，“你们俩要是不好好照顾，我们把你们吃了。”

  引得哄堂大笑，连方宇母亲也破涕为笑。

  宋海燕对林燕徐凯已经不再陌生，看着李海平感激道，“谢谢主任的安排。”

  李海平微微一笑，说，“海燕，我没跟你商量，自作主张了，你不会有意见吧？”

  宋海燕急忙说，“不会不会。”

  李海平说，“他们经验丰富，又是同学，相互信任和了解。”

  宋海燕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主任想得周到。”

  李海平说，“你带他们进去吧。”

  林燕和徐凯向其他同学招招手，跟着宋海燕走进了手术室。

  方宇手术成功，在场的人都很激动，直到林燕和徐凯把方宇推进重症监护室，大家隔着窗户看了一会才陆续离开。

  就在宋海燕陪同专家们正要离开的时候，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蒋福荣上前一步，来到宋海燕身边，低着头怯生生的说，“院长，让我留下吧。”

  刘昕卢红英邱建华和陆晓婷也都跟了上来。

  宋海燕看着眼前的五个人，欣慰道，“你们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好好跟省里来的两位年轻专家学习学习。”

  五个人挺高兴，蒋福荣说，“请院长放心，我们一定虚心学习。”

  谢颖和谢玲谢震兄妹仨趴在玻璃窗上往里看，不愿离开。

  方振山一直把几位专家送上车，目送着专家们离开，才转身准备上楼，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愣了一下，快走了几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才接通，“长江，小宇手术刚结束。”

  电话那头正是苏清柔的父亲苏长江。

  苏长江说，“我已经知道了。”

  方振山又是一愣，“这么快，谁告诉你的？”

  苏长江说，“承钢联系了省安全部门的同志，刚才有两位就在医院，承钢得到消息后打电话给我了。”

  方振山感激道，“谢谢。”

  苏长江却说，“你我之间还用这么客套吗，我也一直把小宇当儿子看，今天杨宇曦同志打电话给我后，我也很着急。我要说你两句，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当我外人了是不是？”

  方振山解释道，“不是，你现在身居高位，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我不敢贸然给你打电话。想着晚上等清柔到了，再晚点给你家里打电话。”

  苏长江责怪道，“是很忙，会议很多，这会刚刚结束一个会，马上又要开会。你不给我打电话，发条短信也行啊。”

  方振山说，“是是是，事发突然，我情绪有点乱，加上来的人多，也就没发了。”

  苏长江话锋一转，说，“这件事我已经跟杨宇曦同志说过了，他会认真处理，给方宇一个交代。”

  方振山严肃道，“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苏长江长叹道，“我知道，杨宇曦同志已经跟我说了，省里在处理安兴有关人员的问题上存在分歧。你不用管，杨宇曦有能力处理好。”

  方振山说，“你有心了。”

  苏长江凝重的说道，“等适当的时候，我会向德松同志汇报一下江南省的情况，这样下去对江南经济和社会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两家老爷子的情况后才结束了通话。

  方琳接到小姨谢玲的电话时，正和江淑敏、陆佳薇在机场贵宾厅等着接机。得知哥哥手术顺利，激动得和江淑敏拥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晚上八点二十六分，苏清柔所乘的航班降落在临海国际机场。

  正当陆佳薇领着方琳江淑敏进入特殊通道准备前往机舱门口时，突然看到两道熟悉身影朝她们走来，皱着眉头寻思着，她们来这里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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