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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匠师(上)


卿言倒是守诺今天来看他,可这一来就坐下然后不说话,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只是哼哼哈哈的敷衍,让人猜不出她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来我这儿躲清静的吗?”蓝臻坐靠在床上,转动着手里精致的小匕首。

  “我是来看你的。”卿言终于在蓝臻的不耐中回过神来。

  “既然如此,为何一言不发?”

  “嗓子疼。”

  嗓,嗓子疼?蓝臻直接给噎住了。

  看蓝臻错愕的样子,卿言惊觉自己失言,忙解释,“今早受了点风寒,已经无碍了。”

  “小言儿,你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谎话,告诉夫君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听到这样的解释,蓝臻换了个情绪,眯着眼,笑得桃花纷纷扬扬。

  “跟你无关。”这该死的人妖,为何每次占她的便宜就跟吃饭喝水一样顺溜。

  “怎会跟我无关,我一见钟情的小娘子被人欺负了,为夫怎么也得帮着讨回来才是啊。”蓝臻笑意晏晏,小巧的匕首在指间灵动,挽出一道道寒光凛冽的花,让人目眩神迷。

  伤成这样玩儿匕首都能玩儿得这么妖冶,难怪收了一众少女心。卿言想起聆风阁里关于昭王的卷宗,不禁一笑。

  “你娘子我从昨日开始就被她两个驸马欺负得死去活来,今天她想清楚了,打算自己去讨回来。夫君好生休养着,娘子我明日再来看你。”

  拜拜。

  卿言装模作样的给蓝臻行了个女子礼,端着公主的架子走了。

  身后,蓝臻收起调笑的桃花眼目送她的背影,心头艳羡。有妻如此,这两个男人真有让人嫉妒的本钱,特别是那个宁远,若是他不懂珍惜,被人抢走,可就怨不得任何人了。

  一路回到琉璃宫。这几日若不是被那两个男人气得七窍生烟,也不会去打扰蓝臻的清静。卿言身虽坐在启祥宫,心却在宁远那儿天马行空的飘:一会儿想着今早头也不回的走掉,没理会他的急呼会不会牵动伤口;一会儿想着云轩不经通报就进来,还站在床边看她穿衣服,宁远也不知道帮她拉拉床帷遮掩遮掩,心里就来气,活该他牵动伤口,疼也不理他;一会儿又想着这两人好成这样,万一纯爱了,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着想着就到了琉璃宫偏殿。

  今日,宁远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了些。众人之中他战得最久伤势最重,而且还受了腐毒,所以伤口愈合得最慢,卿言不放心,一直不让他下床,这霸道的关心让宁远颇有微词,不过,很快就被卿言的柔情攻势给踏平了。

  卿言心里默念着“不要跟伤员计较”,笑意涔涔的端着药喂给他喝,宁远看着这笑,怎么看怎么觉得瘆人,怕是等他伤一好就要倒霉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别跟着云轩同流合污,你只管让他自己去折腾,不然,等你伤好,我多的是办法对付你。

  卿言挑了挑眉,宁远低着头,决定之后在云轩面前装瞎。

  可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即使没有宁远帮衬着,云轩的功力也足以让她招架不住,不是被偷个香吻就是被突然搂在怀里,卿言觉得自己之前在蓝臻面上大言不惭的说要讨回来,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傅云轩是何许人,她讨得回来吗?卿言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就这么你藏我找你躲我追的折腾了几天,两人的感情反而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微妙了。卿言还来不及细想,已接到奏报,宁老将军一行将于傍晚到达随州。

  得知消息,卿言当然在第一时间知会了海图:“世子若是不急,可同我一起在行宫等候。”

  “伊娜舟车劳顿,我去城外迎她较妥。”海图已迫不及待要赶去随州城外了。

  “既然世子有心,就请自便吧。”卿言也不阻拦。

  傍晚时分,宁老将军一行到达行宫。卿言亲迎,将众人安顿下来。与伊娜简单见过面后便交给海图,如此一来国书一事算是彻底落幕了。

  老将军听说宁远伤重,竟不顾劳累硬是在宁远床边守了几个时辰,亲见伤势确实无大碍才去休息。

  “卿言姐姐。”莹华从仪驾中窜出来,如小鹿般撞进卿言怀里。

  看着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妹妹,卿言心头立即柔软下来,轻抚着她的小脸问:“一路辛不辛苦。”

  “季显陪了我一路,寸步不离,一点也不辛苦。”莹华咯咯的笑,悦耳动听。

  “拿下了?”卿言瞟了瞟莹华身后如影相随的男子,低声窃语问道。

  “还没呢。”一说到这儿,莹华就苦了一张脸,“他连我的手都没主动碰过。”

  这么难搞啊,卿言蹙了蹙眉,要不要用些非常手段呢?

  “姐姐帮你。”卿言神秘的笑了笑,在莹华耳边低语,莹华立即满面生辉。

  翌日清晨,海图携伊娜来辞行,卿言盯着伊娜的肚子看了一眼,觉得若是再不放他们走,恐怕连对外宣称早产也压不住舆论了。遂以国礼饯行,并派李彰武一路护送至边境,如此大张旗鼓,相信李彰武也不敢弄出什么幺蛾子。

  而答应海图,国书交付后送去秋戎的另外半数粮草,卿言长了个心眼,之前已让云轩秘密送去常年驻守大齐与秋戎边境的赵明辉手中。赵明辉是赵驰老将军的侄儿,与秋戎对峙多年,对秋戎极为熟悉,此次秋戎称臣,派往秋戎的驻军自然是非宁家军莫属,如此一来,让他护送粮草入秋戎既是分内之事,亦在情理之中,海图即使不愿,便也无话可说。况且,现下滞留在边境的锐锋营和先锋营都在邢沐风的御下,而他又是赵驰老将军的副将,与赵明辉亦是老相识,让邢沐风协助赵明辉见机行事,便是又买了一层保险。

  只要还未将驻军权掌握在手里,卿言觉得,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而采取任何措施亦不多余。

  送走海图,宁老将军便来求见卿言,卿言叫来云轩,三人交换了这近半月的行程状况,细细分析了局势,当然不免要说到在少梁城郊外遇到的薛嫣然。

  “忙完这几日我便派人护送她回京,先住在国公府。”宁老将军想起当年一役,心思又沉了几分:薛家的丫头若是跟着一起回了京,恐怕就要被卷入一场腥风血雨了。

  三人正在谈话的空档,坠儿进来通报:南夏使者求见。

  “是南夏上将军李慕青到了,坠儿,去启祥宫告知昭王殿下。”卿言拜别宁老将军,携云轩往紫东阁去了。

  “外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李慕青中规中矩对上座的卿言行了个国礼。

  卿言注视着殿堂下的李慕青。约莫四十五六上下,脸庞轮廓分明线条硬朗,身形长如松柏孑然而立,行礼不亢不卑,言谈稳如泰山,周身气质不怒自威,不愧是南夏的上将军。

  “将军风姿闻名遐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幸有幸。”卿言口中称赞,心中更是激赏。

  “殿下谬赞。”李慕青欣然受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将军请坐。”卿言抬手示请。

  李慕青于堂下左侧坐下:“敝国昭王承蒙长公主殿下搭救感激不尽,圣上得知,遂遣外臣备薄礼不成敬意。”李慕青挥挥手,亲卫便呈上礼单,卿言也不推辞,着坠儿收下。

  “将军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卿言随意笑笑,“昭王殿下伤势不轻,恐怕不便前来与将军会面,将军要见昭王可移驾启祥宫。”

  听卿言这么一说,李慕青立即站起身来:“有劳长公主殿下费心。”

  卿言亲自带着李慕青到了启祥宫的正殿,此时,蓝臻已经被侍从搀扶着走了出来。

  “王爷。”李慕青见到蓝臻,激动之下欲行大礼,被蓝臻扶住。

  “二位久未见面,我也不便打扰。”把蓝臻交到李慕青手上,卿言算是彻底完成任务,自然是该离开了。

  不想,蓝臻竟拿着调调叫住她:“公主今日还不曾陪我说话呢,怎么就走了。”

  有你那忠贞不二的上将军陪你说话还不够吗?拉着我干嘛。卿言白了他一眼,转身,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唉,唉,娘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为夫啊——”蓝臻身上有伤,不可能跟上卿言的步伐,只得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嘴角留笑。

  “王爷,这是大齐的长公主,你怎么……”李慕青担心的看着卿言离去的方向。

  “她很可爱,是不是,哈哈哈哈。”蓝臻不以为然的大笑,引着李慕青入了启祥宫的主殿。

  可爱?李慕青只觉得头皮发麻,王爷确定他说的是大齐的储君殿下吗?

  卿言记挂着宁远,便不知不觉走到了琉璃宫的偏殿,看到宁远正在床下走动,心里一跳,赶紧过去扶他。

  “我没事。”宁远安抚的拍了拍卿言的手。

  卿言也不与他争辩,只扶着他往殿内走,宁远无奈,笑着摇头,却还是任由她扶着躺到床上。

  “姐夫。”莹华带着清脆的笑,乳燕归巢般跑了进来。

  “莹华。”宁远点头示意。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十分相熟,说话也就没了尊卑之分,何况现在宁远与卿言已成婚,叫莹华也是情理之中。再者,莹华这个调皮的小丫头,两年前就背地里开始叫宁远姐夫了。

  “姐夫,你伤得这么重,卿言姐姐肯定心疼死了。”莹华表情夸张的看着到处都是包扎痕迹的宁远,如果是季显伤成这样,莹华觉得自己恐怕会肝肠寸断。

  “已经无碍了,是言儿太过小心。”宁远自己却不以为意。

  “伤在你身疼在我心,你若是想让我痛不欲生,就只管不要爱惜自己,嘤嘤嘤。”卿言装模作样的娇嗔,惹得莹华大笑。

  “酸,真酸。”身后的声音似乎更矫情。

  众人寻声,看见云轩迈着长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卿言一看见云轩,马上就噤声了。

  为什么每次对宁远秀恩爱都要被他撞见,卿言觉得不只是这辈子,肯定连上辈子也欠了云轩一身情债。

  莹华是为数不多知晓内情的身边人,不过,却跟云轩不甚熟悉,所以礼数周全。

  “莹华公主。”云轩大方的见礼。

  “傅大人。”莹华回礼,而后望向卿言,眼神似乎在说:你自求多福,我先走了。

  “姐夫,你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莹华说走就走了,卿言瞪她,反而激起莹华一阵坏笑。

  “姐夫?”云轩挑眉看了看卿言,“他是姐夫,为何我就是傅大人?”

  “你叫人家莹华公主,莫不是还想人家叫你姐夫大人?”这也要计较,卿言没好气。

  “哦——”云轩拖着长长的尾音,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是我的错,应该叫莹华。”

  ……叫莹华?卿言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虽然云轩总是强势加入她与宁远之间,却仅限于当下,从未想过涉及他们两小无猜的世界,现下这声莹华是在告诉她,若是再不接纳,这铺天盖地的介入将会更加不留余地吗?

  卿言望着宁远,宁远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这件事上一如既往的靠不住。

  “今日伤势如何?”还没等卿言想出对策,云轩就已经转移了话题。

  “已无大碍。”宁远答的轻松。

  “是不是无碍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大夫说了才算。昨日王太医说,那些腐毒若要根除至少还得十天,你给我好好躺十天,否则,哼——”卿言朝宁远挥了挥拳头,这毫无威胁的动作宁远当然只能笑笑。

  “我眼不见为净。”云轩说着退开一步准备离开,转头对卿言说:“腻歪完了就到紫东阁来,秋戎的工匠到了。”

  听说工匠到了,卿言一下子就眉飞色舞起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王太医等会儿来请脉,别又不让看把人气走,我处理完事情就来陪你。对了,我与老将军商量了,明日他就会派人接嫣然姐姐回京,先住在国公府。”

  宁远点了点头。

  “云轩,今日就让秋戎的工匠打造几把马刀,让咱们军营的工匠来观摩观摩。”

  “也不知道咱们的工匠能不能马上学会。”

  “海图如此爽快,有没有什么阴谋呢?”前日里跟海图提起工匠事宜,海图似乎没有非得把他们要回去的想法,这就是说去留随意。

  “莫不是这群工匠也是抱着目的来的?”

  一路上卿言满脑子的疑问,不停的说,似乎有没有回应也无关紧要。

  “喂,商量个事儿。”云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啊……”卿言从自言自语中回神,“什么事?”

  看着卿言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云轩突然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算了。”云轩勾着她的小脑袋,唇就压了上去。

  卿言直接傻了。

  宫婢们也吓得做鸟兽散。

  “唔——”卿言瞪着眼睛看他忘了反抗,反而被他另一只手带进怀里。

  又来,这几天一言不合就亲,卿言很是无语,默默闭上眼睛。

  今天的云轩很不一样,唇瓣被他厮磨得有些疼,辗转着从亲吻变成轻咬,继而疯狂的撬开牙关探了进去,抱她的手臂也越收越紧,直到两人的身体再也没有缝隙的贴合在一起。

  许久,云轩才放开她。

  “好了,走吧。”

  比起刚才的郁闷,现在的云轩看起来神清气爽极了。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卿言还没弄明白,云轩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

  “喂,等等我。”卿言紧追上去。

  紫东阁堂下并排站着十名匠人打扮的年轻人,为首的年龄稍长一些,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六七岁,轮廓硬朗,身形结实,常年用于锻造锤炼的手臂黝黑而粗壮,见到卿言随着云轩进来,赶紧领着众人行礼。

  “给各位匠师赐坐。”卿言大手一挥。

  众人受宠若惊,连呼不敢。

  “各位匠师请坐,今日我还想好好跟各位请教淬刃之术,我大齐求贤若渴,站着回话就显得我苛责了。”卿言示意宫奴伺候着,众人谢恩坐下。

  “回到故土,不知各位习不习惯?”卿言早已拿到众人名碟,这十人祖上大多是齐人,因会锻铸手艺被虏去秋戎,他们多是子承父业,选了这些人给她,想必海图也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回长公主殿下,”为首的匠师战战兢兢的行礼答道,“我等是秋戎军营里的低等百工,还没有资格学习淬刃之术。”

  什,什么?!

  卿言大惊,直接失态的从主位上跳了起来。

  云轩也震惊。

  “海图!”卿言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字。

  居然摆她一道!!

  怪不得给人给得如此爽快,原来早就有了好算计。

  “请殿下赐罪。”众人齐齐跪下,许是觉得难逃一死。

  仅有一人立在那里没有跪下。

  “……我会。”

  那人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岁,怯怯喏喏的。

  “你会?”卿言激动的快步走了过去。

  “小,小人偷,偷学的。”男孩吓得立即跪在地上。

  “起来回话,说清楚点。”

  男孩稳了稳神才回答:“小人地位地下,只能干伺候人的活,专职在匠坊伺候几位淬刃匠师,见过匠师们淬刃无数次,过程已烂熟于心。”

  “太好了,走,随我去铸剑坊,你们也一起去。”卿言已迫不及待要证实,更想看到证实后海图跳脚的样子。

  男孩果然没有说谎,淬刃之术的过程他了熟于心,不仅将淬火、回火、退火、表面淬硬等过程一个不落的全展示了一遍,就连淬火用的特殊材料是松油也知晓,并且会用包钢技术来打造劈砍用的刀具,取铁的韧性和钢的硬性而排除了铁的软性和钢的脆性,这便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不仅如此,这个看似没什么本事的男孩还会夹钢的方法制作双刃,这种方法若用在兵戟和兵戈上,将会大大增加杀伤力,对大规模的步兵加车兵的阵战很有用。

  展示了许久,卿言觉得应该实践一次比较保险,就让铸剑坊的匠师拿了一把半成品的马刀给男孩,让他用秋戎的淬刃之术来打磨它。

  众人皆神色严肃的盯着男孩的一举一动,男孩反而镇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一把用秋戎的淬刃之术打造的马刀新鲜出炉了。

  马刀对于卿言来说有些承重,她只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就递给了云轩,云轩细细看了看,又试了试刀刃,对卿言点点头。

  而大齐军营的匠师也早已守候在此,大家一起细细研究了这把马刀,并试着分别在皮甲、藤甲、铁甲上劈砍,虽然与秋戎的马刀相比还有些许差距,不过比起之前大齐军队的马刀,效果实在是好太多了,匠师们全都赞叹这技术之神奇。

  “你叫什么名字?”卿言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身上因打造马刀而灰头土脸,眼睛里露着稚嫩和畏惧。

  “小人叫葫芦。”

  对于这样底层百姓的名字,卿言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定是叫铁蛋牛娃之类,不过,听到葫芦两个字,卿言还是掩嘴笑了一下,……葫芦娃。

  “姓什么?”

  “小人是孤儿,没姓。”

  “既然如此,我就赐你姓沈,叫……”卿言想了想沈葫芦太难听,“叫沈冶。”

  “谢,谢长公主殿下赐名。”被赐以国姓的沈冶激动的跪在卿言脚下连连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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