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子寒离开莫家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他婉拒了莫教授夫妇劝他留下吃饭的邀请，准备开车回去跟余近思汇合。

  余近思也已经从国外赶回来了。

  回海市的路上，纪子寒始终心不在焉。

  莫教授跟他所说的真相，他一时半会还没消化明白。

  同时他也在思考，回去后是否要将这个真相告诉余近思。

  他怎么都没成想到，原本只想查一下父亲脑子里那枚子弹碎片的事情，却不小心扯出这么一桩久远的大案……

  他戴着耳机，吩咐石毅将关于这个案子能找到的资料都发过来。

  关于当年这桩大案的报道有很多，并不难查，石毅很快就将资料发了过来。

  【羊城“2.15”特大火灾事故，官方通报，造成多名人员伤亡……】

  【“2.15”羊城别墅重大火灾事故（官方后续报道)……疑为故意报复……将严肃追究有关人员责任……】

  ……

  当纪子寒看到牺牲的名单上，那张与自己相似极了的脸时，万种心绪顿时像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堵在了心口。

  纪佑，余思远……

  这，才是他跟余近思亲生父亲的名字。

  他们的母亲，连照片都没有，也随着那一场事故，一同丧身在了初春的火海里。

  而所有的一切，都要从那一场年后的小队聚会说起。

  那一年，石衡风还在羊城某区的缉毒支队任队长，他年轻时候就吊儿郎当地，为人豪爽又不缺钱，不继承家业跑去做警察，完全就为了心中的一腔正义。

  他那个小队的年轻人，性格都跟他极为相似，整个小队不仅队内关系极好，家属之间的关系也处的不错。

  年前的时候，石衡风带领小队破了一桩羊城附近的毒品案，一举打掉了一个涉及5个层级，多达100余人的吸贩毒网络，小队小小在羊城火了一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年后，善后工作做完，上边领导特地给他们小队放了个小假，于是石衡风便邀了小队的家人一起，在他妻子名下的一栋乡下小别墅里举行庆功宴。

  也就是那一场庆功宴，被几个蹲守已久的漏网之鱼抓住了机会趁机报复。

  由于那栋别墅离市区太远，加上消防设施以及门窗的破坏，一场大火以不可控的速度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具体的过程已经不可考，而按照莫教授的说法，最终从那场大火里侥幸活下来的，只剩下了石衡风，他妻子的发小，以及几个年幼的孩子。

  石衡风的妻子也在那场事故中去世，女儿不知所踪，听说应该也是不在世上了……

  纪子寒想到石家老宅里供奉的灵位，现在他才大约清楚了那些无名的灵位是谁的。

  莫教授说，因为这件事，石衡风几乎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这些年一直都活在极度的痛苦之中。

  因为走不出，刚苏醒那会儿，几乎就要随着妻女一同离去。

  但是看着不谙世事的幼年的纪子寒跟余近思，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那时候，余近思才不过一两岁，压根什么都不懂，而纪子寒，虽然五六岁了，可经历了重大的惊吓，却一下完全忘记了事故的事情。

  石衡风思来想去，最终辞职带着他们去了国外。

  “这些事情，你父亲不让你们知道，大概还是对你们心怀愧疚吧。”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那件事，是他的错……是他作为队长没有保护好……才……唉……”

  “子寒，我希望你，不要怪罪你父亲……他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他一定，一定是十分痛苦的……”

  临走时，莫教授这样对纪子寒说道。

  纪子寒将车停在服务区，他手扶在方向盘上，却迟迟没有启动。

  他说不清自己现如今心中对石衡风什么感觉。

  那件事故，真的要怪他吗。

  可他养了他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里，他给了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跟生活。

  怪不得少年时，他总觉得父亲对他跟近思有一种难言的感情，似乎很矛盾又很纠结，现在，纪子寒大概明白一些了。

  如果余近思知道真相，她会怎么想呢。

  纪子寒摇下车窗，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

  让他诧异的是，服务区这个点竟然人来人往，且绝大部分还是拖家带口，一家几口人其乐融融的。

  随即他才想到，原来今天是周末，这些家庭大概都是来附近的山上露营的，现在才回城。

  纪子寒盯着远去的一家人多看了几眼。

  假设没有发生那场事故，自己的父母都还健在，是否自己如今的生活又会不一样呢……

  他突然这么想了一下。

  不过很快便抿嘴收回了思绪。

  这些不是他现在该想的。

  莫教授今天答应帮忙联系京市那位有名的脑科专家，希望明天会有好消息吧。

  纪子寒如此祈祷，随后发动汽车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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