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军登陆两天进展非常缓慢，作战指挥简直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倭国大本营对此甚为不满，发电斥责柳川平助中将和田边盛武少将，要求第十军尽快完成夺取松江，威胁沪上百万国军侧背的战略目标。

听说天皇都亲自点了两个指挥官的名字。

柳川平助中将之前被《死》字照片气得吐血，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精神才缓和过来，傍晚又接到了大本营的斥责电报，这让柳川平助心中大为惭愧和耻辱。

以田边盛武少将为首的众多参谋很快拿出了一份全新的作战计划，调整了原先的战术，希望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在登陆的前两天，数万日军部队被困在了金山、亭林到登陆场之间的狭窄地带，困于河网之中难以动弹。

兵力和火力优势无从施展，可谓憋屈至极。

帝国军队最擅长的作战方式没能发挥出来，这便是指挥官的责任。

痛定思痛，参谋部新的作战计划调整了部队的攻击方向和攻击重心，将兵力从河网中解放出来，让各部队都有发挥的空间。

具体的部署是：

北上攻击金山、松江、青浦的作战任务全部交给了谷寿夫的第六师团。

第六师团有两万余人，同时能够得到航空兵和火炮的火力支援，对付一个模范旅绰绰有余。

第18师团和第114师团同时转头攻击西面平湖—乍浦—嘉善一带的国军第10集团军防线。

目的是控制沪杭铁路和公路，掐断整个东部地区国军向浙江方向的撤退之路，同时从南线威胁支那首都，为更进一步的作战行动打前战。

在金山卫城遭受重创的国崎支队归第六师团节制，作战目标为枫泾镇。

如此一来，10万登陆之敌都有了各自的攻击目标，兵力得到释放，第十军真真正正开始张牙舞爪。

11月7日清晨，日军各部队开始按照司令部下发的作战计划行动起来。

在亭林镇附近防御的模范旅第二团侦察兵发现日军部队于清晨时分开始转向西面行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之前对峙的阵地。

只余下大约一个联队的士兵依然在做着进攻准备。

消息很快传到莫凡所在的金山县城。

当日中午，第18师团西进的主力部队经过金山县城南方。

日本人的调动引起了67军和模范旅各部队的警惕，大家都感觉到小鬼子似乎变聪明了一些。

仗会越来越难打！

18师团第三十五旅团旅团长手塚省三少将抬手向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中将行了一个军礼。

谷寿夫回礼之后说道：

“请第18炮兵联队的勇士们稍作停歇，与我师团炮兵部队一起对金山县城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炮火打击。

只需要炮击半个小时的时间，支那人必定军心溃散。

当然，在这期间消耗的炮弹全部由我第六师团补充。”

手塚省三少将对模范旅同样恨之入骨，他略微犹豫后便同意了谷寿夫的提议，为第六师团提供炮火增援。

谷寿夫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对步兵第十一旅团和步兵第三十六旅团的作战任务进行了调整。

他眼中凶光毕露，发誓要让莫凡和模范旅付出代价。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第六师团的高级将领们个个跃跃欲试，似乎找回了失去的自信和狂妄。

金山县城内。

莫凡得知自己与日耳曼人交易的设备和武器装备已经从西南方向进入了华夏，心里颇为高兴。

日耳曼人的信誉还是很不错的，莫凡对扬森中尉表示了自己的信任。

当然他也听出了日耳曼人希望扩大交易范围、加快交易速度的意思，只是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一大早上，日军各部队便调动频繁，不停的有消息传到莫凡所在的前敌指挥部，他忙着分析日本人种种动作的目的，扬森中尉未便也不合适打扰。

刘福生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语气有些急切地说道：

“旅长、团长，小鬼子似乎准备孤注一掷的攻击了，前方的观察员看到了四十多门火炮。”

指挥部里众人的眼中同时现出惊讶神色。

昨天一团借助雷区和城墙挡住了日本人的五次进攻，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

今天日本人忙着调兵遣将，到现在都还没有发动一次像样的攻击。

第六师团一下子摆出四十余门火炮，看来已经完成了战术调整。

谷寿夫如此明目张胆，目的是想要引诱模范旅的炮兵还击，从而锁定炮兵阵地。

莫凡在心里回想了一下敌我态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身说道：

“走，都到城墙上去看一看，狗日的小鬼子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众军官将武器装备挂到身上，一起走出指挥部。

刚刚进入院子，莫凡便听到有人对自己大声呼喊。

“莫长官……”

“莫旅长……”

“您能抽点时间接受我的采访吗？我来自中央通讯社，会写战地通讯……”

莫凡下意识扭头，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女记者在不停的对着自己挥手，楞娃带着警卫连的弟兄挡在前面，不给她靠近的机会。

莫凡昨天晚上便得知汉娜小姐和安桦语不顾阻拦来到金山县城，他本打算接受两人的采访，但是清晨时分日军各部队动作不断，一忙起来便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正想告诉那名激动的记者，等到战事空闲的时候再说，防空警报呜呜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所有人耳边。

旅部的一个参谋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对所有人说道：

“小鬼子的航空兵又出动了，至少六架涂着膏药旗的飞机直扑县城而来。”

说话间，日军发动机的轰鸣声已经清晰可闻，莫凡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道：

“所有人进防空洞。”

在指挥部的安桦语自然跟随众多军官前往最近的防空洞，她满脸风尘仆仆，但眼中却散发着别样的神采。

前脚刚刚进入防空洞，后脚鬼子的炮弹便呼啸而至。

防空洞可以充当临时的指挥所，有电话与外界保持联通。

王超打电话询问各个城门的情况，然后对莫凡说道：

“旅长，日军出动了六架轰炸机和三架战斗机，在飞机投弹的同时城外的几十门火炮也开始对金山县城进行覆盖炮击。

日本人集中了所有的炮火力量，我军构建在城墙和街道上的工事损毁严重。

再这样狂轰滥炸下去，南面的城墙恐怕顶不住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不断有灰尘从防空洞的顶部落下来，洞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比起前几次轰炸，众人能够明显的感觉得到防空洞的颤抖愈发严重了。

煤油灯的灯芯也在不停闪烁着，昏黄的光线扑打在大家脸上，只见满脸的凝重肃穆。

日本人的立体火力开始展现出其恐怖的威力。

狂轰滥炸持续20分钟后，南边的城墙果如王超预计的那般，承受不住打击，轰隆隆的垮塌了。

有两个排的弟兄被埋在了垮塌的城墙之下，凶多吉少。

45分钟之后，防空洞停止了颤抖，外面的爆炸声也渐渐远去。

莫凡等人迅速冲出防空洞，但是眼前的景象让大家目瞪口呆。

县城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几乎找不到一间完整的屋子。

街道上堆满了瓦砾，随处可见熊熊大火，硝烟漫天。

只停留了十几秒钟，所有人的脸上和军服上都敷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睫毛和胡须很快变成灰色。

“咳咳咳…………”

整个呼吸系统都在抗议恶劣的空气，烟尘中不停传出咳嗽声。

此前日军也进行过炮火准备，但从未像此次这般达到了毁灭效果。

若非有提前构建好的防空洞，单是这一轮炮火打击，一团就至少要伤亡一半弟兄。

南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声，想来是鬼子大部队开始蜂拥攻城了！

莫凡正准备赶往南面城墙，王超忽然大声的喊道：

“旅长，松江电报，至少有一个旅团的日军部队半个小时前开始强渡黄浦江，已经和我们在北岸的留守部队交上火啦！”

莫凡迈出去的右脚硬生生收了回来，吼道：

“地图！”

杨荣手捧着地图，但面前到处都是碎石瓦砾，根本没有平整的地方，无奈之下他对着楞娃招了招手。

警卫连的弟兄们扯着地图的四个角，莫凡、杨荣、刘福生等人立刻将目光投向地图。

汉娜小姐和安桦语怔怔的站在后面，她们感觉到了战场局势的危急，害怕影响莫凡，连拍打灰尘的动作都停止了。

两个女人的身上很快敷起了一层灰白，仿若刚刚从瓷窑中走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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