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连知道，这几艘战船其实是大名鼎鼎的“赞颂”级武库舰。说是武库舰，但其实尺寸和质量已经接近稍微小一点的战巡了。它采用的是一种很极端的设计，航速、续航、防护都不尽如人意，且非常容易出故障，属于保养半年服役半年的那种先天不足的类型。可是，她却装备有一门巨大的要塞炮。

        这种船上甚至连一门副炮和防空炮都没有，却就是装了这样一门威力豪横的要塞主炮。

        据说，联盟军方的有些设计师觉得这种配置还是有些问题的，应该还是装一些副炮，不然总觉得没啥安全感。不过，却有更高层的聪明人表示，本来便是极端设计，脱离了附属舰支的保护甚至都无法生存，还搁这儿扯什么安全感呢。还不如把优势强化到极致呢。

        总之，“赞颂级”武库舰的每一克质量，都是为了那门威力强大的要塞炮而准备的。

        可想而知，这种船如果落单，哪怕是遇到一艘武装商船说不定都难以生存。可是，在舰队决战或者要塞攻坚上，便还是能起到奇效的。

        现在，赞颂级已经服役十年时间了，据说是联盟专门为了对付帝国的那些擎天堡而设计的。抱着敌人没有的我要有，敌人有的我更要有的心态，帝国便也在努力设计同类型的武库舰，号称“武卫”级，据说已经开始装备了。

        十二艘赞颂级大型武库舰释放出来的赤红色阳电子光束，就像是神祇的剑锋一样划破了漆黑的星空，刺向了远处那银白色的半球体。

        可是，要在这个距离上进行炮击，就算是阳电子要塞炮，也几乎是难以保证命中和威力的。果然，阳电子的光束在跨出了标准射程之后，便明显出现了扩散。再距离那个巨大要塞还有一段距离之后，便彻底失去了威力，消散在了空间之中。

        余连当然知道，联盟进行此次炮击，应该不会仅仅只是为了简单的威慑。

        对面的贝大小姐却笑道：“我不是舰队指挥官，只好信任专业人士了。”

        然后，便见那十二艘赞颂级凑近了一点距离，又进行了一轮齐射。

        说起来，在船体上安装要塞炮，毕竟还是一个反人类的设计，多开上几炮注定是会对船体造成一定的负担。这也就是“赞颂级”执勤半年保养半年的由来了。

        “真是一场昂贵的烟火啊！”余连笑道：“你们不会是为了逼对方的主炮开火吧？”

        亚妮耸了耸肩：“我不是指挥官。可是我却知道，环世之蛇不管是挖出来了多少黑科技，有多少外围组织，毕竟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神秘结社。论技术储备是绝不可能和一个伟大的国家相提并论的。蛇穴上的要塞炮再强劲，也一定是过时的货色了。可是，这几艘赞颂级的身上，装备的其实是mk27光辉之刃级阳电子主炮，是未来实验室今年才完成的新装备。在上个月的测试中，有效射程可以达到0.85个天文单位。”

        “你其实是在告诉他们，就算是论火力，论射程，我们也占据绝对优势，所以寒敌军心？”

        “不，人家好歹也算是一个科学家，是需要通过实战测试一下新武器的。”亚妮露出了明媚的微笑：“况且啊，余连，帝国的巨像往螺旋十字星云里丢了好几发强相互作用力弹了。我们也得稍微有点表现嘛。”

        所谓的回应啊，不应该是同等级吗？余连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亚妮又继续一本正经道：“所谓的赞颂级，就算是移动要塞炮了，威力和射程都将超过了目前所有的要塞武器。”

        “包括帝国擎天堡上的那些？”

        “包括那些。”亚妮笑道：“这就足够啦。如果我们也动用了巨像，那就有很明显的对抗性质了。这其实并不符合三方合作讨蛇的基本原则。”

        “联盟真是热爱和平的国家。我真的哭死了。”余连似模似样地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

        “哎呀呀，全银河的基调都快要和平了。我们要是再不合拍，世界的压力会很大的。”贝大小姐一副我正在负重前行的样子。

        伏羲号舰桥上的高级军官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得出两人对话中的阴阳怪气，总觉得这话应该不是自己不付钱就能听到的。有人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司令官把遮音力场关上，但一时间又不敢说话。

        在看那边的蛇穴。它在停顿了数秒钟之后，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一些真实的危险，便又开始吭哧吭哧地加速，继续向着星系的内圈飘去。

        “我总觉得……它是准备拿那些太空城当人质哦。如果他背靠着那些太空城，我们的舰队火力便投鼠忌器了。”余连笑道。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或许也能解释蛇把战场放在这里的原因。可是，余连同学，人质是要真的被看做是人，才能起到作用的。”亚妮语气平静地道。

        余连再次倒吸了一口舰桥内的焦灼的热口气，龇牙道：“原来你不准备把他们当人了？”

        “我们的综合体都被你砸了，我们便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是对面的克索拉上校砸的，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而已。他也把帝国的别墅区给砸了。”

        “是的，所以帝国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们可以等他们过来当坏人。”

        “……”

        “好吧，我是在开玩笑。”亚妮哈哈一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猜测吧？”

        余连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军官们。大家纷纷明白，这是司令官阁下和对面的虹蔷薇公主有什么机密要事相谈，纷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表示理解。

        “目前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下官虽然愚笨，也可以暂时代理指挥权。”托维准将道。

        “那两艘联盟的诺尔达级抵达之后，可以纳入统一编队吧？”姆卡瓦准将道。

        余连点头批准，回到了自己的司令官座位上。他才刚刚坐定，辛格上校便屁颠屁颠地把咖啡和烟灰缸端了过来，然后正对着后退了几步，开启了遮音力场。

        ……好吧，某种意义上，这特么也是人才啊！

        余连感慨了一下，然后对亚妮道：“蛇的行动非常不正常。”

        “确实不正常。我对他们的行动做过很多次预估，却完全没有想到会跑到灿川来，这确实是非常不正常的行为。”贝大小姐道。

        合着你没猜到的就是不正常的呗。余连在心里呵呵了一声：“蛇穴方才对第5行星的太空都市群开的那几炮有些奇怪。”

        “哦呀？”亚妮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联盟的炮击不会无的放失，那么环世之蛇应该也不会。”余连沉声道：“亚妮，以你所知晓得的，最高深的神秘学操作，可以把空间跳跃的距离衍生到多远？”

        这话说得似乎是太有跳跃性了。不过，说话的对象毕竟是聪明绝顶的虹蔷薇公主。她在短短地思考之后，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对方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星系作为战场，是考虑到了后路？一旦事态不妙，蛇首们便有可能通过空间穿梭的手段逃到那些太空城中去？”

        “大隐隐于市。有些时候，最好的逃生办法并不是造个地洞躲起来，而是混到熙攘的人群之中。我们的军事行动，确实让这段时间的商路贸易收到了影响，但这个星系中，现在还有五百亿人。”

        亚妮微微颔首：“所以，这就是你请那位克索拉上校封锁4号行星的那些轨道太空城的原因了？”

        余连耸了耸肩：“虽然这或许是异想天开，但说不定蛇穴开的那几炮，轰出去的是一些空间信标或者中转节点之内的。”

        “……这超过了我对于神秘学的认知。如果不考虑虚境的存在，我们目前的极限跳跃在1000万公里左右。神秘学储备帝国比我们略胜一筹，但在空间方面的应用上，联盟强得不止一点。这一点，你不是是知道的吗？”

        亚妮指的是两人当粗在帝都天域搞出来的那些活，余连自然是见过的。

        “不过，在神秘学这个领域，一切的可能都不能排除。”亚妮看了看蛇穴的移动方向：“那个要塞现在距离4号行星的轨道都市圈……是1500万公里。距离5号，则是在4000万公里，目前还在缩短……”

        她终于明白了过来：“哈哈哈，原来如此，如果公转轨道考虑进去。这两个行星正好在这几天处于最近的距离上嘛。如果蛇真的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是会选择两个行星的中位点上。这样，灿川所有的太空城，都有可能是他们的逃生通道。”

        “不过，这需要将近3000万公里的空间跳跃距离，以及及其精准的定位。”余连道：“所以我才猜测对方会不会在用我们未知的方式设立空间节点。”

        他的话还未说完，辛格上校却在遮音力场之外向自己挥手，上蹿下跳地像是一只大马猴。余连接通了外部通讯，便听到托维准将的报告：“阁下，蛇穴正在向5号行星炮击。”

        “4000万公里之外？”

        “是的，所以离子光束在半途就消散了。”老舰长补充道：“5号行星上空有防御卫星，正在展开广域护盾，目前状态稳定。”

        “知道了，继续保持监视。”

        “明白。”托维准将又道：“另外，‘草胡子’马歇尔·蒙奇的‘饕餮船团’也抵达了！正在7号行星的光环附近待命，暂时没有通讯。不过，他们的舰船已经关闭了主引擎，舰首炮门和主动雷达也处于关闭状态。”

        这是还没有下定决心啊！不过只要来了也就是个态度了。这样一来，螺旋十字星云的四大海盗王，除了那个被炮决的倒霉蛋，还都到了。这倒也还是挺有趣的了。

        断掉通讯之后，余连看了看视窗后面的亚妮。很显然，她应该也从自己的部下那里得知了同样的信息，顿时露出了果然的表情。

        “智者不能小看人的想象力，无论是科学的边界，还是神秘能的边界，都应该是无限的。”亚妮上下打量这余连，眼神中除了欣赏之外，甚至还有不加掩饰的情意绵绵。

        “真让人敬佩，余连同学，你居然先我一步猜出了那帮蛇精病的做法……”

        “这个，只是一些异想天开的猜测了。”余连非常谦虚地挥手。

        他（从夏莉那里抢来）的空天圣玉的极限跳跃距离，倒是会根据自身的实力而延长，稍微推测一下，应该是可以拉到1000万公里以上。

        而且，在另外一条时间线的未来，各国在研究蛇穴的时候，可是做出了一些详细学术报告，指出蛇穴上的一些大炮是经过了炼金改造的。至于改造的方向在哪里，还是众说纷纭。只不过，那些炮身上篆刻的一些空间阵列倒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有人认为那应该是或许是通过空间阵列强化武器的射程，但有人却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

        可无论如何，没有以上的信息，余连搞不好还真的猜不到这个地

        “这就是破晓之龙啊！所谓动于九天之上，行云布雨，神秘莫测，就是这个意思了吧？”亚妮巧笑嫣然，青颜含芳。

        余连却已经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是在和我玩尬的吗？”

        “羞耻play？你居然好这一口？”亚妮顿时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但却似乎又带上了几分跃跃欲试：“那也得打完这一仗再说了。”

        狐狸真不愧是狐狸啊！

        好在，她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叹了口气：“其实，蛇首们如果真的想要熘，还可以选择通过虚境。还好，这并不是常态。”

        余连知道，虽然自己去虚境都快要成回家了。可实际上，那个广袤的灰色空间，始终是位于物理宇宙阴影夹缝中的非自然领域，远比最凶险的宇宙环境更凶险。

        就算是有蛇首有办法通过虚境来逃亡，也只能最顶尖的高手。上次遇到的“现在女士”可以，“未来”和“过去”也可以，但十三面这个层级就不好说，跟别说其余的执行时官了。

        可是，这同样也说明，对手段堪称神祇的灵能绝顶高手来说，大军是真的困不死他们的。

        联盟和帝国，本身也就没指望能真的把环世之蛇给灭了吧？

        这时候，亚妮又道：“你说，如果我把刚才的消息透露过帝国，他们会不会直接把灿川的太空城都给拆了？”

        “就算是帝国再不当人，应该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谁知道，反正可以试一试。反正干坏事的从来也只是他们。”

        然后，伴随着白毛狐狸小姐这样不加掩饰地恶意猜测，总兵力是联盟一倍半，是共同体三倍的帝国舰队，也终于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战场。

        为首的帝国无畏舰“洛夫格特将军”号，身上披着华美的金光，就像是一位傲慢的女王般降临到了这个星系之中。才刚刚登场，便已经向整个星系发来了广域的引力波通讯。

        “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宇宙的和平，以神圣的银河帝国的名义，督促不明要塞所在的恐怖分子，马上投降！再重复一遍，马上放下武器投降！”

        这时候，已经是在灿川星系的战役开始的第6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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