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宁淡淡一笑，摆摆手，满屋子奴婢齐齐行礼后，鱼贯而出。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

  姜璃站着，韩云宁姿态慵懒的坐着。

  “也并非什么大事。”

  韩云宁语气平淡，“只是担心妹妹你一时冲动做下傻事来，特意唤你前来，开导你一番。”

  姜璃定定凝视着她，勾唇道，“多谢娘娘。”

  韩云宁瞟一眼她苍白的唇色，站起身来，笑意不达眼底，

  “瞧瞧，妹妹这副柔弱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呢，也不知靖国公沈大人知道了，该心疼成什么模样了？”

  “宁妃娘娘如今享万千荣宠，却还时时刻刻记着靖国公…”

  姜璃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诮，“也不知陛下知道了，该是何等心情？”

  韩云宁微微挑眉，似是不屑一顾。

  “噢对了，你可知道宫中有条规矩，嫔妃自戕乃是大罪，会诛连九族？”

  韩云宁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如重锤一般砸在姜璃心上。

  她这话什么意思？

  姜璃对这条规矩早有耳闻，那与她又有何干？

  “嫔妃自戕乃是大罪不假，”姜璃一脸肃然，“娘娘记着这条规矩就好，何苦来提醒小女？”

  “呵呵——”

  韩云宁以帕掩唇轻笑，“看来本宫是猜对了，清高如姜姑娘，宁死也不愿嫁与太子，是也不是？”

  韩云宁慢踱脚步，曳地的碧色裙摆上，绣着大朵如火焰般摇曳的海棠花，

  “不过，本宫可不希望你走这条路，故而特意唤你来提醒，但凡皇家之人，哪怕是未过门的，若自戕轻生令皇家蒙羞，亦与嫔妃同罪。”

  韩云宁在心中冷哼一声。

  让姜璃简简单单的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就该让她与自己一般，夜夜宿在自己不爱的男人身边，夜夜忍受令人作呕的亲昵。

  明明厌烦到极点，还要装作一副甘之若饴的模样，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她都一一试过了，姜璃又岂能不试一试，那是何等滋味？

  况且，太子是什么德行，她最清楚。

  与她苟且时知道克制，是因为怕留下痕迹被弘阳帝发觉。

  但他对自己的女人，恐怕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嫁给太子，不是跳进火坑，而是坠入炼狱。

  姜璃听明白了。

  她若是投了江阳湖，便与嫔妃自戕同罪。

  韩云宁不想让她轻易去死，她想要看着她生不如死。

  姜璃淡淡睨一眼韩云宁，“娘娘召见小女，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止如此。”韩云宁嘴角轻扬。

  “更是要恭喜妹妹，觅得如此佳婿。太子殿下品德高尚，性情善良，在江都城内声名远扬，贤名远播。妹妹能有这等好亲事，可真是有福气。”

  姜璃屈膝行礼，“多谢娘娘，天色已晚，小女先行告退了。”

  “或许，你还寄希望于你的义兄能来救你？”

  姜璃正欲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韩云宁轻笑一声，缓步走到姜璃身旁，俯身在她耳畔低语，

  “你可知道，陛下为何会突然将你指婚给太子殿下？”

  姜璃转头看向她，目光中带着疑惑。

  “前些日子，你在京兆尹遭受酷刑，三皇子却不顾一切地救了你……”

  韩云宁垂下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小拇指上那璀璨耀眼的金色护甲，

  “陛下因此心生疑虑，怀疑沈北岐已加入党派之争，将你许配给太子，一来是为了在朝堂上达到权力制衡，二来也是为了敲打沈北岐。”

  “本宫明白，你对沈北岐情有独钟，但你越是非他不嫁，就越会让陛下坚信，三皇子与他关系非同一般，不然他一个风流王爷，为何要帮你呢？”

  垂于身侧的双手微微握拳。

  姜璃眼眸流转，心中一片纷杂。

  若真如韩云宁所言，弘阳帝此时已经开始忌惮沈北岐。

  那么她若寻求帮助，沈北岐定然不会置之不理，届时若是他惹怒龙颜，沈家又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伴君如伴虎。

  帝王能将他捧到云端，自然能将他踩进泥土里。

  哪怕他战功赫赫，为南吴立下汗马功劳。

  所以，韩云宁这是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切断了。

  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她，她既不能死，也不能找沈北岐帮她。

  除了嫁给太子，她别无选择！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心甘情愿地嫁给太子。”

  韩云宁的笑容越发灿烂，如春花绽放，“除此之外，你别无他法！”

  姜璃失笑片刻，“宁妃娘娘，您就这般想看到小女嫁给太子殿下？您就不怕届时太子登基，小女成为皇后，会杀了你报仇吗？”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韩云宁轻轻抚摸着肚子，笑的意味深长，“那本宫就等着，妹妹你入主中宫的那一天。”

  ……

  秋风轻拂，树影摇曳。

  今晚的夜空，星辰隐匿，明月无踪。

  姜璃回到姜府时，兄长迎了上来，看她好好的并未受伤时，才堪堪放下心来。

  姜闽之站在台阶上，看着女儿颓靡不振的样子，也是面露忧色。

  “父亲……”

  姜璃移步至他面前，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他，“若是女儿抗旨，您会怪我吗？”

  姜闽之脸色骤然一变。

  虽未有责骂，语气中却流露出对她不懂事的几分无奈，

  “那可是圣旨，抗旨是要诛九族的！你兄长他刚刚参加完秋闱，榜单尚未揭晓，你难道忍心让他受此牵连吗？”

  并非他不顾及女儿的感受，实在是圣命难违！

  他以为姜璃是嫌弃太子不如沈北岐英俊，又放软声音劝道，

  “其实……太子殿下不过年长你一些，他美名远扬，一向礼待贤才，你嫁过去便是正妻，日后太子登基，你便是皇后……”

  姜璃不愿再听，转身大步离去。

  “父亲，你何必说这些无用之话？”姜承道，“以阿满的个性，她怎会舍弃全家？”

  “她不过是想听您说一句不会怪她的话罢了，您却连这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姜闽之语塞，一时无言以对。

  姜璃关上房门，倚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

  她该如何向他们诉说，太子殿下是何等不堪之人。

  “啪嗒”一声，泪水一颗颗自眼眶滴落在地。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写信给兄长，他一定不愿意看到她嫁给太子，他一定能想到办法，一定能救她！

  她从地上爬起来，来到书案前铺开宣纸。

  因着手指仍被纱布缠绕着，她艰难地握住豪笔，轻蘸墨汁歪歪扭扭的写下一行字，

  “吾兄，陛下为妹与太子指婚，望兄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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