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里人是靠不住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长生娶了媳妇，且岳家还是个好的，沈连川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我回头跟长生奶商量一下。”六爷爷道。

  沈武的心思，六爷爷多少知道一些，也清楚人家不放心长生媳妇在村子里。

  今天这事儿虽然是以借银子收了尾，可谁知道村里的人有没有别的心思呢？

  他若真的不给人看病，在村子里住着，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也说不过去。

  因此，他没有拒绝沈武的提议。

  沈家这边在商量着离开桃花村，而顾老田家正闹哄哄的。

  娄氏带着孩子一回到家，银子就被婆婆一把夺了去，她求了又求，求婆婆留给她一点儿，老马氏愣是一个子儿都没给她留。

  几个妯娌见婆婆拿了银子，一窝蜂挤进婆婆那屋里，都吵着要给自个儿子娶媳妇。

  老马氏的十九个孙子都围在门外，眼巴巴地望着屋里的人。

  顾老田坐在门槛上，嘴巴咬着一支竹根儿做的烟斗。

  他身后的屋里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家是老大，可是长孙，得头一个娶媳妇，这上面哥哥不娶媳妇，下面的弟弟怎么娶媳妇？整个桃花村也没这样的先例啊！”小马氏眼巴巴地望着婆婆。

  老三家的也不甘示弱，张口就掐住了老马氏的死脉，“二嫂，你家大儿子是长孙这话没错，可他年龄实在是太大了，他都快三十了，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你想给老大娶个媳妇，这得花多少银子？给他娶媳妇都够下面的弟弟娶两个了。”

  老马氏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

  能想用最少的钱，娶最多的媳妇儿那是最好不过了。

  老四家的见三嫂说得有戏，立马附和道：“三嫂说得有理，我娘家嫂子说了，我那侄女跟我家老三年龄差不多，只需要六两银子，就把我娘家侄女嫁进来。”

  老三家的嗤笑一声，“啥姑娘还要六两银子啊？我娘家嫂子说了，四两银子就把娘家侄女嫁给我家老八，娘啊，这可比给老大娶媳妇划算啊！”

  “是啊娘，您去打听打听，快三十岁的男人，想娶媳妇，哪个不是要十两八两的，咱们家什么情况，您老人家可得掂量掂量。”

  老三和老四见老马氏半天没说话，以为她心里还向着自家侄女，想也不想联合起来劝说婆婆。

  小马氏急了，只来来回回用长幼有序来说话。

  她说的这个也是个问题，妯娌几人吵得不可开交。

  娄氏坐在破泥屋里和已经痴傻了的女儿四目相对。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传来了老马氏的呼喊声。

  “娄氏，天都快黑了，赶紧做饭去。没颜色的东西！”

  娄氏听到老马氏喊她去做饭，她下意识站了起来，往屋外去。

  她一走，原本安静地坐在床边的小草，也跟着起身往外去。

  娄氏见女儿跟来，也没说什么，她带着女儿默不作声地进老马氏那屋拿粮。

  妯娌三人见娄氏进屋，下意识停下争论，等娄氏拿了粮离开。

  老马氏许是今天弄到了银子心情好，并没有骂娄氏，还居然给她多抓了两把糙米。

  虽多抓了两把，可对于二十多口的人家来说，这两把米并不能让大家敞开来吃，最多只是让娄氏煮的粥浓上一分半点罢了。

  娄氏离开老马氏那屋，妯娌几个继续争论起了给谁的儿子先娶媳妇的事儿。

  小马氏心疼大儿子，一心要为大儿子娶媳妇。

  她当初一进门就生了长子长孙，因此在婆婆面前比那几个都要得脸，再加上婆婆又是她亲姑姑，小马氏一直都觉得自己比她这几个妯娌强。

  她不像另外三个妯娌，进门生女儿，好几年也没得到婆婆的好脸色。

  为此，小马氏在心里没少庆幸自己一进门生儿子，以她对姑姑的了解，若是她当初进门后。第一个生的若是女儿，只怕也跟几个妯娌的待遇一样。

  因此，小马氏对于这个给她挣了二十多年面子的大儿子，小马氏打心眼里喜欢。

  为了给大儿子娶媳妇，小马氏也是拼了，几人吵得只差撸起袖子打起来了。

  厨房里，娄氏听着前面东屋里的动静，一双眼阴沉阴沉地盯着锅里的菜粥。

  她盯了好一会儿，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碗柜底下那只破碗。

  娄氏用长柄勺子搅拌了两下锅里的菜粥。

  ……

  老马氏把家里的银子计算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个还算满意的数。

  “好了，别吵了，娶媳妇这事，每一房都娶，除了大房以外。”

  “什么？”小马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婆婆，似乎在问家里有那么多银子吗？

  另外两个脸上也难掩惊讶。

  这平日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开始拔毛了？怎么这么不可置信呢？

  果然。

  “老三老四家的，你们给儿子娶媳妇，总不能什么都让我这个做婆婆的来吧！

  前段时间你们在村西那边想必也捡到了几颗金豆子，这样吧，你们把你们手里的钱拿出来，不够的我再贴一些，给你们两房都各自娶一个新媳妇进门，你们看怎么样？”

  老三老四家的，两人对视一眼。

  “娘，前段时间捡的金豆子都给你了，我现在哪有银子啊？”老三家的抵死不认。

  老四家的也跟着苦着一张脸，“娘啊！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能不知道吗？我怎么会藏银子呢？”

  “行了，别嚎了，家里有多少银子你们也清楚，若是你们不愿意拿出来，我就给老大娶媳妇得了。”

  “不行啊婆婆，要是给大哥儿一个人娶媳妇，咱们那点儿家底还不得被掏得一干二净啊！”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直到老马氏发火了，两个儿媳妇才把私房交上来。

  小马氏跟婆婆一向亲得亲母女似的，就算藏了私房银子，老马氏也不会管。

  最后婆媳几人一致决定，也不管老不老大了，先给三房的年纪适中的孩子娶媳妇，年龄太大的，或小点儿的一律先等着吧！

  娄氏听着前面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再次扫向碗柜底下那个破碗。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碗柜旁蹲下，从柜子底下摸出那个破碗。

  等娄氏把破碗重新放进碗柜底下时，手都是颤抖的。

  罢了，她再给婆婆她们一个机会罢，若是他们给她和她女儿留点儿退路，她就留大家一条活路。

  娄氏深吸一口气，佝偻着身体往前面婆婆那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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