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拾掇，院落里比平常都整齐了许多，裴质青没那么多讲究，有些东西摆在找得到的地方就得。

  厨房中，砂锅里炖着鸡肉竹笋煲，春雨过后长出的竹笋最为鲜嫩，加入葱姜蒜和干蘑菇，这道春季时令菜，美味又下饭。

  桌上已经摆了猪肉爆炒水蕨菜，酱香毛蟹和素炒杏鲍菇。

  水蕨菜，毛蟹和杏鲍菇都是原先没有的，某个木桶里还滴了油养着青螺，想必是祁晏怀去河边洗衣服时顺便弄回来的。

  祁晏怀正在进行着鸡肉竹笋煲的收尾工作，见他来了厨房，便将路上采的甜果洗了让他先吃着。

  “河边的水蕨菜长好了，我就摘了一把回来。洗衣服的时候，看到河里的青螺个头挺大，毛蟹也肥膘，就捞了些回来。甜果放心吃，已经熟透了，很甜。”

  裴质青咬了一口，果然甜滋滋的，眉眼霎时弯了弯，朝他竖起大拇指，夸道：“院子收拾得不错，你还挺贤惠。”

  不过仔细想想，贤惠这个词不太妥帖，便重新补充了：“挺……能干。”

  闻言，祁晏怀点头勾唇，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谢谢。”

  裴质青还是个黄花大小子，一时也没品出其他的意思，再说也不会往那方面想，捧着甜果坐下，看着围着围裙的祁晏怀忙活。

  贴着灶台的墙壁上正好有个窗户，昏黄的夕阳光线柔和，为祁晏怀精致的轮廓镶上了一层金边。

  他垂着眼帘，时不时俯身低头注意着柴火，修长匀称的左手随意搭在胯骨上，鸡肉和竹笋在锅铲上轻盈翻动，空气中散发着让人馋涎欲滴的香气。

  他的容颜被薄雾轻柔缭绕，修长的身影看着有些不太真切。

  裴质青安静望着，一时忘记了要干嘛。

  平时晚些回来，他就随便做些饭菜应付了去。这还是头一回，打猎回来歇一会就能吃到热乎的饭菜。

  唇齿间还残留着甜果的清甜味，心头也是甜甜的暖暖的。

  看到祁晏怀突然回头看他，裴质青快速眨了眨眼睛，突然就觉得这屋里有些热，假装很忙地提着衣领扇了扇风，语气稍微不自然：

  “这厨房烧了火，还挺热的哈。”

  虽说两人都是男子，但是吧，一直盯着人家瞧还瞧出神，这就不太礼貌了。

  祁晏怀一看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压着笑意：“那你去支个窗户，正好饭菜都好了，吃饭时也能散散热。”

  裴质青自顾自点头，发觉人没看着他，又认真欣赏了好几秒那道修长身影，才慢悠悠回了个好。

  不得不说，这人的声音还怪好听的。

  明明是偏冷的声线，语调舒缓放轻跟他说话时，就莫名让人听出几分温柔的味道。

  靠近支开的窗户，晚间林风习习，吹散了裴质青脸上的热意。

  祁晏怀舀了两碗干米饭，将最后一道菜铲到盘子中，就招呼裴质青洗手吃饭。

  裴质青的厨艺还算过得去，向来都是只管饱不管其他，因此口腹之欲不重。

  想不到这人看起来像个白面的柔弱书生，厨艺倒是不错，每一道菜看着都色香味俱全，只是闻着，馋虫都要被勾出来。

  鸡肉特别入味，加了豆瓣酱和辣椒酱，香的不行。雨后春笋鲜嫩多汁，干蘑菇吸收了汤汁，十分下饭。

  熟透的毛蟹色泽红亮，螃蟹性寒，食用有益健康，适量食用即可。

  祁晏怀只蒸了四只，配以葱姜蒜和自己调的料汁。

  裴质青一直没有夹螃蟹，祁晏怀知道他是嫌麻烦，处理好两只大毛蟹的蟹肉后，悉数夹给了他。

  裴质青受宠若惊，冷俊的眉目此时染上柔和笑意，夹了一筷子到口中，大毛蟹生得正肥，蟹肉鲜嫩甜滑。

  “桶里养着青螺，去三天泥沙就可以炒了。”祁晏怀想起自己在河里捡的青螺，便顺口提了一句。

  “要三天啊。”裴质青眸色一顿，“再过两天我就要下山，猎物养好几天了，到时候趁着赶集日，统统带去镇上卖掉。今日我猎到了几头成色很好的赤狐和银狐，镇上有钱人就喜欢狐裘，也能卖个好价钱。”

  “哦对了，下个赶集日镇上有个谷雨节，每年这个时候，镇上都很热闹。都说春雨贵如油，雨水生百谷，降雨量多了谷物也能长好，所以我们镇一到谷雨都很热闹。”

  因为做饭炒菜的缘故，祁晏怀将袖子拉了上去，露出一截筋骨修长的手臂，他的皮肤很白，疤痕也很明显，有些青紫还没消散。

  这令裴质青一下就想起了他那可怜的遭遇，心中顿时为他抽疼起来。

  祁晏怀不是他们镇的人，跑了好久才跑出家里，一路上遭了老罪。他那后娘对他又打又骂，还想把人卖到窑子里，真是个黑心肝的！

  捡回来给他换衣服时，他把握着分寸，没有将人里衣扒掉，只粗略检查了他手臂上有没有伤。

  新伤没有，旧伤倒是很多！

  这娇弱小书生白白嫩嫩的，留疤多不好看啊。到时候自己到镇上定给他买回几瓶金疮药，虽然价格贵，但是效果特别好。

  祁晏怀神色震惊：“谷雨节？”

  裴质青反问：“你听过？”

  祁晏怀点头，眼中满是艳羡：“我们镇上也有谷雨节，听说街上很热闹，布置得也特别好看。”

  裴质青疑惑道：“你没去过吗？”

  祁晏怀落寞摇头，看起来可怜极了：“后娘每天都让我烧水劈柴洗衣服，一天忙活下来，读书的时间都很少了，哪里能挤出时间出去逛。再说了，后娘从来不给我银票……”

  也是，没点银票在身上，出去也只能干巴巴看着。

  裴质青越听越揪心，刚想开口说带着他去，就看祁晏怀抬头朝他笑了笑：

  “你到时候回来给我讲讲有什么新奇玩意就行，我过过耳瘾便罢。”

  裴质青越听越心疼，身旁之人眼中满是艳羡，却是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像是怕给自己添麻烦一般。

  祁晏怀主动收了碗筷：“你放心，我一个人不会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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