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 如花
郭御史将头顶的斗笠压低了些,使路边店铺的灯笼照在自己脸上只能看见灰黑的一片,这里是城南一条半掩门土娼聚集的旧街,低矮的房子,简陋的酒肆,来来往往也都是面目黝黑、满脚黄泥的短打汉子。
郭铮尽量使自己走在路边的阴影处,否则被别人看到自己白皙的面孔和飘逸的三绺胡须可就麻烦了,这副读书人的面孔是不属于这里的。他捏了一下怀里揣的东西有一枚十两重的银锭子,这是他每次前来发泄必备的道具,旁边低矮的房子里传出一阵阵粗俗的笑声,那是码头工人们在和**调笑,路边还有些没有生意的流萤在漫无目的的转悠着,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对着经过的路人颇具诱惑性的招着手。
郭铮深吸一口气,作为朝廷的御史,洁身自好的清官,他从来不和同僚去秦淮河畔喝花酒听小曲,那些当红的清倌人、这大家、那大家的他更是一概不知,甚至当别人谈到秦楼楚馆风流韵事的的时候,他都要露出憎恶的神色走到一边去。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郭御史是个君子,不贪财不好色的大君子。
可是背地里,郭铮却经常光顾低等半掩门的土娼,玩着其他其他人都不会玩也不敢玩的虐待游戏,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郭铮总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和恐惧感,道德上的谴责和深怕被发现的恐惧折磨着他,但也使这种游戏显得更刺激!在这种地方没有人认识他,年老的**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做,所以这条破旧的街道远比秦淮河畔更加适合郭铮。
脱下官服乌纱,穿上短打斗笠,郭铮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邪恶、暴虐、变态的嫖客,经常光顾的那家妓院就在前头了,马上就可以释放自己压抑的欲望和愤怒了,郭铮不由得紧走了两步,路边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冲了出来,一头撞上郭铮,后面紧跟着传来**的骂声:“狗东西,攒够了铜板再来上老娘的床吧。”
看起来这是一起简单的劳资纠纷,嫖客没有钱还想爽一把。郭铮厌恶的将那个酒鬼从身边推开,酒鬼醉眼惺忪的嘟哝了一句什么,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
郭铮下意识的捏捏怀里,主要还是银子,东西还在,他放下心来,快步走到一所熟悉的房子前,轻轻敲敲门,用刻意压低的嗓音说道:“如花,我来了。”
如花是一个半掩门的土娼,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昔日也曾经在秦淮河畔办红不黑过,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人老珠黄的悲惨命运也随之而来,年轻时候没有钱赎身从良,也没有恩主愿意买自己做小,又没有那个本事做老鸨,老了只能退出**工作的一线,到这土娼云集的地方做一个半掩门,好歹能糊弄几个铜板维持生活。
如花很可怜,她年老色衰,无儿无女,枯瘦的身材也不被那些健硕的码头工人所认可,他们喜欢的是粗大的腰身。所以尽管如花用廉价的脂粉涂满了脸上的沟壑,用桂花油涂满了头发,用甜腻的嗓音和献媚的姿态来拉客,可是依然凑不够每天的米钱。更别说养老送终的棺材本了。
但如花又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一位奇怪的客人,这位客人穿着打扮象个苦力,说话做事却像个读过书的斯文人,但是进入正题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粗暴野蛮。
银子的力量是无穷的,所以如花不但忍了这个变态狂魔的折磨,在内心深处还有些盼他常来,只是终究有些害怕,所以请了自己的一个老相好来保护,老相好名叫张狗,以前是妓院的打手,现在也老了,只能靠帮这些半掩门们拉皮条为生,整日顶着个绿色头巾在这条街上晃悠。
郭铮别具特色的敲门立刻让如花知道那位奇特的客人又来了,因为半掩门的规矩是直接进门,掀帘子上床,哪有这么假正经还敲门的。
如花赶忙出来迎客,推开门让进客人的同时,也给蹲在对面屋檐下的张狗使了个眼色,张狗会意,等两人进屋边走过来帮如花把屋檐下的红灯笼摘下来,表示这家已经有客人了,顺便往门口一蹲,监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说这个客人很古怪,总喜欢玩些没听说过的花样,对此张狗并不在意,管他呢,只要给银子干什么都成,都老邦菜了,哪能象秦淮河上那些当红的姐儿一般讲究,这不让碰那不让摸的。
郭铮进屋之后,大马金刀的往床上一坐,然后掏出怀里的银子,对如花低声道:“脱!”
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此处删减13520字,顺便向贾平凹老师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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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远来是客,刘子光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尽地主之谊,特地把京军中武将请来不少陪吴三桂喝酒,红衫团的老兄弟更是来了好些人,扎木和、李岩等人都到了,大家包了一艘画舫,在秦淮河上一边游览一边饮酒,玩的十分酣畅。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令人迷醉,画舫慢慢的驶向西水关的方向,船上众人毫不在意,依然在推杯换盏的喝着。忽然岸边一声惨叫打破了安宁祥和的气氛,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尖锐的中年妇女的惨叫如同彗星划过夜空,那种分贝极高的声音强烈的刺激着人们的耳膜,“杀人了!快来人啊!”
船上客人中有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李岩,查缉捕盗正是他的责任,闻声赶忙向刘子光请命,要求将船只靠岸,缉拿凶犯,刘子光自然允诺。
船只刚刚向岸边靠过去,一队巡街士兵就及时出现了,灯笼火把将这一带照的通明,众人纷纷把敬佩的眼光投向李岩,自从李大人执掌兵马司之后,京城治安案件的发案率急剧下降,这和李大人的指挥有方、刘大人的知人善任是分不开的,既然船已经靠过去了,大家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不如顺便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这和谐盛世、天子脚下行凶杀人。
由于南城兵马司巡逻队的及时赶到,杀人凶手没有逃脱,被当场擒住,苦主是个衣衫不整的中老年**,正扑在凶手身上撕扯谩骂着,不远处的房门口,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看样子还没死透。
“快去医治那个男子。把妇人拉到一边去,锁上凶徒。”带队的军官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并不因为一群高级军官的到来而乱了阵脚,直到处理完这些事宜才过来和大人们见礼。
“卑职见过各位大人,扰了大人们的雅兴,真是罪过。”
“无妨,你做得很好,继续吧。”李岩并不打算越级指挥。
巡逻队里有军医,而且还是经历过山东血战的优秀军医,那名受伤男子虽然身上七八处伤口,但是没有一处是致命的,所以经过军医的紧急包扎止血,那男子如同生命力顽强的小强一样活了过来。
“军爷快抓住那小子,狗操的畜牲嫖娼还不给钱,还把老子伤成这样,我跟他没完!”张狗到底是当过多年打手的,虽然老了但狠劲还在,此刻躺在地上指着凶犯破口大骂。
那名凶徒被几个士兵按倒在地,嘴啃着泥地说不出话来,这会儿被铁镣锁住手才被拉起来。
“本官是都察院官员微服私访,你们谁敢拿我!”那人刚爬起来就惊天动地的来了这么一嗓子。
本想转身离开的众将听到这话不禁又都回头望过去,只见那个一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凶徒正是都察院的巡城御史郭铮郭大人。
事情是这样的,郭铮在如花身上发泄了畸形的欲望之后,付账的时候却傻了眼,好好的一锭银子变成了铅块,如花看他拿不出银子来顿时发飚,把门口的张狗唤了进来威胁郭铮,郭铮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御史,哪里容得他们俩个小角色在面前耍威风,当下冷了脸,推开张狗就要走,张狗立刻抽出短刀进行威胁,反被年轻力壮的郭铮抢过了刀子,还在他身上捅了七八刀,然后夺门而出,如花一边尖叫着呼救,一边追了出去,正好碰上南城兵马司的巡逻队,及时将郭铮擒住。这才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郭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今天这个事的性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看怎么处理了,但是如果被抓进牢房明天再一过堂就很麻烦,那相当于进入了正常的司法程序,即使经过自己的诡辩能保得没事,但是名声就坏了。
所以一定要在进入司法程序前脱困!郭铮并没看见船上下来的是什么人,但是听声音感觉是一帮官员,那就好办了,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何愁这些人不卖个面子给自己,平时他们想巴结御史都找不到门路呢。
果然,那帮人听到自己的呼声以后,立刻回转过来,围拢在自己身边观望起来。
“真的是都察院的郭御史!”
“郭御史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
郭铮刚才被按在地上的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此刻他怒喝道:“本官微服查访一件贪赃的案子,走到此地被这两个歹人打劫,被本官抢过凶器刺伤。你们这些军士不分黑白,居然不去捉拿真凶,反而把本官绑了!当真没有王法了吗?叫你们指挥使过来说话。”
旁边的如花和张狗听见官员们认出郭铮是御史的时候,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位真的是御史大人啊,看来这刀子是白挨了,不过郭铮颠倒是非的一番诬蔑反而又将他们的怒火勾了起来,社会底层的人被逼急了就毫无顾忌了,舍得一身剐都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御史。
“什么狗屁狱史,有你这样睡了窑姐还不给钱的无赖御史么?刚才骑在老娘身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假正经啊,大家都听着啊,这小子没钱还嫖娼,不给银子还扎人,都来看啊~~~都来看啊!”如花坐在地上撒起泼来,眼泪鼻涕横流,把脸上的脂粉冲出两条深沟来,哭闹声将附近的人都招了过来。
还是张狗有点理智,想到平日里官兵巡逻根本不走这条线路,再加上拿狱史报出名头之后,官兵们根本没有要放人的意思,早年在大妓院里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张狗认定这可能是一个局。既然人家摆明了要害这个狱史,自己这个受害者当然要大力配合。
“军爷别听他胡扯,这小子的衣服、斗笠还有随身东西都在如花姑娘的房里呢,他分明就是来嫖娼的,附近几个姑娘都认识他!”张狗忍着身上的剧疼,吃力地说。
“身为朝廷狱史,知法犯法,给我押起来!”李岩喝道。随后对众位将军说:“虽然是个小案子,但涉及到都察院官员,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刘子光请的这波客人里除了吴三桂,剩下的人都对郭铮没有好印象,这小子平日专门和咱们京军军官过不去,查这查那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没想到背地里却专门干这种龌龊的事情。众人听了李岩的话都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大人放心,今天的事大家有目共睹,有需要作证的时候您尽管开口。”
然后众将围着郭铮调侃起来:“郭大人,都说您从不去寻花问柳,原来是因为您口味独特,和大家都不一样啊,专门光顾这样的地方。哈哈。”
“郭御史,没有银子您和兄弟知会一声就是,何苦跑来玩这样的货色,狱史大人还真是两袖清风啊,身上连嫖娼的铜板都不带。”
郭铮怒极,但又无话可说,今天这个事情实在是很巧,银子被调换,巡逻队的出现,还有和这帮武将的巧遇,每一个环节都像是设计好的,就等着他往里面钻了。
“本官是都察院属下官员,你们无权扣压。”郭铮狠狠地挣着身上的锁链怒吼道。
“郭大人,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可是您经常挂在嘴上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变了?”李岩冷冷得说道,不待郭铮回答,便一挥手:“押回兵马司的牢房,明天送应天府治罪。把一应人证物证都整理好,决不能放过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士兵推搡着郭铮走了,受伤的张狗也被抬去救治,案发的地点被封存,凶器等证物也被收集起来,如花和其他几个为郭铮服务过的老**作为人证也被保护了起来。
围观的嫖客和**们见到五城兵马司的军爷如此秉公执法,不禁喝起彩来。参差不齐的几声叫好和稀稀拉拉的巴掌声响起,李岩安抚了众人几句,便和众人一起回船了。
“唉,没想到郭御史居然是这样人面兽心之人。”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种小白脸其实最闷骚,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郭铮的遭遇令他们很开心也很意外,只有吴三桂有些疑惑的看了刘子光一眼,这难道是刘大哥说的让自己看的好戏?
刘子光一脸的沉痛:“本官不敢相信郭御史是这样的人,郭御史铁面无私、秉公执法,也许是被小人陷害了,本官明日要会同三法司、东厂一起彻查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郭御史一个公道,决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众人纷纷收拢起戏虐的表情,正色道:“还是大人执法公正,明镜高悬!”心里却都明白,这是要把事情闹大,让郭铮彻底没脸见人啊。这回人证物证都在,还是现场逮的现行,即便郭铮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唉,郭御史这回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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