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那小院，宋离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强上了许多。

  她和问罚宗的弟子们一一询问那些人头，记下它们的姓名，来历，询问以后的打算。

  令宋离意外的是，它们大部分都选择离开这人世。

  如此不人不鬼地活着，比直接杀了它们还难受。

  当然，也有人尚有心愿未能了结，希望问罚宗弟子能够助它们完成愿望。

  这之后，也可以平静地离开人世了。

  它们希望可以找一个有月光的夜晚，在睡梦中安详地死去。

  正如被埋在地底的那一年。

  在那一年间，没有意识，没有呼吸，就好像真正地死去了一样。

  宋离问了许多蛇头草，最后终于找到了莫鸢的父母和妹妹们。

  最小的姑娘听宋离提起莫鸢时，还在不停喃喃着。

  “姐姐去给我买桂花油了，幸好没有回家，姐姐还活着，宋道长，姐姐现在过得还好吗，你能不能把我也搬到花盆里，带我去看看她，只要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别被姐姐发现，会吓到她的……”

  看着孩子天真的面庞，宋离有些不忍将真相告诉它们。

  但她们会变成今天这模样，跟那卫本是脱不开关系的。

  若能让她们知晓，是姐姐亲手替它们报了仇，或许也算完满。

  也算圆了莫鸢最后的心愿。

  在几颗人头的注视下，宋离将莫鸢割下的头发拿了出来。

  目光向着莫鸢的父母亲看去。

  “自你们被害之后，她便以妾室身份嫁入郡守府，以身养毒，将那卫本毒入骨髓，亲手报了这灭门的仇恨。”

  闻言，莫鸢的母亲当即哭了起来。

  “这孩子，她怎么这么傻，不值当啊！不值当！我就想她能够好好地活下来啊，鸢儿，你怎么这么傻——”

  莫鸢的父亲也在默默流泪。

  她的妹妹们，哭了许久，最后道：“姐姐没有骗我们，她真的是大英雄！”

  宋离眼眶微红：“此番心性，忍辱负重多年，莫姑娘当得起英雄之名。”

  闻言，孩子们脸上带着晶莹的泪花，却笑得格外灿烂。

  她们的姐姐，真的很厉害。

  “莫女侠最后请我转达给二老一句话。”

  “大仇得报，可安心归去，莫鸢以身谢亲恩，虽死，不悔。”

  二老闭上了双目，爱女的音容笑貌于脑海中重现，犹如昨日一般。

  这一字一句，如莫鸢亲口相传，二老和妹妹们足以想象到，他们的血亲在说出此话时，目光是怎样的坚定，心情是何等的畅快。

  是啊，他们的孩子、姐姐，从来都不傻。

  ……

  被蛇头草所害的百姓们，尸身已经找不齐了，正如莫鸢之前所想，入土为安都难。

  宋离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他们一家人葬在同一处，在坟侧种上一株桂花树。

  愿来年的桂香能够驱散嵩郡的阴霾，经年后，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也能道上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因为之前那合体期邪修的供词，在这一大案中，涉案人员被尽数缉捕，有柳姨在这嵩郡坐镇，一个邪修都没能逃脱。

  此案原本是由问罚宗在查的，这之后问罚宗到来的合体期大能与柳姨商议，将参与或涉嫌杀害散盟修士的人全都交给散盟处理，其余的则交给问罚宗。

  因为涉案人员的数目实在是庞大，其中琐事也颇为麻烦，柳姨便答应了这处理方法。

  更何况，问罚宗交出来的这些多为地下组织中的高层。

  问罚宗也格外重视嵩郡这次的大案，又陆续派了不少弟子前来，清查“药人”。

  这一查，嵩郡直接少了十分之一的百姓。

  如此庞大的数目传到了乾帝的耳中，乾帝震怒，直接传令给派下来的官员，无须将卫本押回京师，直接就地行刑。

  刑罚为凌迟，凡人有凡人的凌迟之法，修士自也有修士的凌迟之法。

  用冰刀一片一片地割肉，肉身死后，还要用专门对付魂魄的灵宝来继续一片片地割。

  这之后派来嵩郡赴任的新郡守，据说是个有名的清官，曾经管过的几个郡县，在他的治理下，那些地方的犯罪率都有明显的下降。

  清官上任之时，宋离等人就在街边的人群当中，萧云寒呆呆地看着。

  他看着那官员朴素的马车从街道正中央行过，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也没有发现，宋离和陆衍两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最后还是陆衍先开口问道：“萧云寒，你怎么了，怎么呆呆的？”

  视线尽头已经没了那朴素的马车，听到这声音，他眨了眨眸子，方回过了神。

  “没什么，只是想到小时候随我父亲上任时，也是坐这样的马车，街两边也有许多百姓们欢迎。”

  “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是个官二代嘛，萧伯父如今在何处上任啊，下次回家要不要带上我们唔唔唔……”

  陆衍正说着，突然被宋离一把捂住了嘴。

  陆衍唔唔了好一阵，萧云寒的声音才再次落下来。

  “他死了。”

  察觉到被自己捂着的陆衍呆愣愣的，不挣扎了，宋离也便松开了他。

  “节哀。”

  “嗯。”

  可以看出来，萧云寒对为官清廉的人还是很崇拜的，想来他父亲生前也是个清官。

  若他还在的话，应当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过着睡桥洞的生活吧。

  不过还好，现在的一切都在好转，并且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在审问合体期邪修的时候，宋离也从他的口中问出了鬼母河的下落。

  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她找不到那地方，而是因为这地下组织将其视为摇钱树，故意用了秘法，将鬼母河给藏起来了。

  而这一秘法，也在问罚宗的人马到来后被成功破解，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时间处理鬼母河两岸的那些毒草，忙着挨个审讯地下组织的成员。

  于是宋离等人一早就过去了，事到如今，宋离也不想再对陆衍和萧云寒隐瞒长生的真实身份。

  一想到长生修行以后，就不用整日被困在房子里，她可以像个正常孩童一样上街放风筝，追逐打闹，和其他的孩子交朋友，一起玩捉迷藏……

  宋离心中就止不住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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