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最后一块碎片的所在，孟岁岁思索了很久，又结合宋离画出来的地图，她最后指向了一个地方。

  在看到那位置的时候，宋离攥着地图的手猛然一抖，但当她抬眸对上孟岁岁的眼睛时，她却是弯弯眼睛一笑。

  “我都记得。”

  这个地方，宋离也曾猜测过，但她的内心一直在排斥，有意地想要避开这里。

  但现在看来，是避不开了。

  宋离将地图卷了起来：“我一个人过去取碎片就够了。”

  她起身要走，孟岁岁马上拉住了她。

  “我想，这个地方应该我亲自过去。”

  小宋离看着她们二人的互动，一脸的不理解：“这个地方很特别吗？我都已经去过很多次了，除了一些石膏像也没别的什么东西啊。”

  而且在她的印象当中，那片废墟原本应该是一条小道，为何会变成了那样？

  她看着未来的自己，又看了看未来的孟岁岁。

  本能的感觉不是很好。

  “我们过去吧。”孟岁岁笑着说道。

  她主动地拉起了宋离，凭着记忆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远远便看到有越来越多的漂亮气球从废墟当中生出，跟随着清晨的微风，飘飘荡荡地向着遥远的天际而去。

  它们一定飞去了很美好的地方。

  ……

  暮色黄昏，放学时分。

  小小的宋离习惯性地戴上了黑色的口罩——可以对她那不恰当的表情起到一定的遮挡作用。

  在所有人都离开了班级后，她收拾好自己和孟岁岁的书包，然后朝着杂物间的方向走去。

  过道上能够见到不满吐槽着的黄老师。

  “这个孟岁岁又旷课，真是无法无天了，居然还不辍学。”

  但孟岁岁为什么旷课，黄老师心里一直都清楚。

  一群穿着校服的男女的笑声尖利地从杂物间中追逐打闹着离开，有人发现走过来的宋离，撇撇嘴。

  “妈宝女又来咯！”

  “别管她，她跟她妈都是疯婆子，我可不想再被我爹训了。”

  “妈宝女，告状精！”

  “走了走了！”

  宋离无视了他们，直接走进了杂物间中，她走到那蜷缩在角落里的瘦弱身形前，熟练地掏出纸巾来擦着她身上的水渍。

  “天还没黑，我陪你去报警。”宋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些麻木了。

  今日的孟岁岁不像往常那样一直沉默着，而是慢慢挤出了个伤痕累累的笑容来。

  “不用了阿离，今天米娅姗说她爸爸马上要调到市里工作，她也要转学去市里，以后都不会再欺负我了。”

  米娅姗要转学的事情，宋离也听说了，而她是他们那个小团体的主心骨，因为她爸爸的势力，很多事情连老师都不敢管。

  等她转学走了之后，孟岁岁就解脱了。

  所以宋离现在理解孟岁岁笑得这般天真烂漫的模样。

  “嗯。”宋离罕见地支持了她的选择，点点头，随即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厚厚的笔记来。

  “最后一堂课的重点我都记好了，给你。”

  “谢谢你，阿离。”

  孟岁岁在看向那本笔记的时候，眼光发亮。

  她还是没有放弃考学离开这里，远走高飞的梦想。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会，但她私底下一直都在努力学习。

  米娅姗嫉妒一切学习成绩比她好的人，因为这事，宋离也被她围堵过，然后宋离妈妈就找到学校里来了，老师不给解决，宋妈妈又找到了米娅姗的家里，最后还闹到了报警的地步。

  因为这件事，米娅姗没少吃苦头，这也是她同样憎恨宋离，却再没有欺负过宋离的原因。

  她是有妈疼的孩子，但孟岁岁不是，她的家人不光不关心她，甚至打得比他们还过分，所以他们认为孟岁岁生来就是给人出气的。

  只不过宋离也不愿意给自己拉仇恨，以后每场考试都刚好在及格线，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考。

  校领导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整齐一致的分数，明里暗里给宋离做思想工作，还拿竞赛的题试探过她。

  最后都是及格分数。

  宋离又从自己书包里掏了掏，然后眼睛亮亮地掏出了五十块钱。

  “走，庆祝一下。”

  孟岁岁羡慕又感动地看着她，从来都是宋离请自己吃好吃的，买好玩的，还会带她回家，宋妈妈还会特意给她做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而孟岁岁从小到大没有拿到过一分零花钱。

  在校门口不远处，宋离买了两个气球，一个懒羊羊气球，一个小翅膀气球。

  孟岁岁拿着小翅膀气球和宋离并排走着，她笑得很开心。

  “等米娅姗转走了，以后我就不会旷课了，今年的桃子收成很好，奶奶高兴，答应我可以申请住校，然后等以后中考、高考，我就考出这个地方，飞走啦，再也不回来了！”

  宋离也笑着点头：“再也不回来了！”

  孟岁岁眼眸明亮地仰头看着小翅膀气球，心中是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到达分手的地方，孟岁岁还高高兴兴地同她挥手：“阿离，明天见！”

  宋离也笑着挥手：“明天见。”

  那小翅膀气球在空中晃啊晃，黄昏的霞光洒在上面，仿佛镀了一层鲜艳的光。

  一直到孟岁岁拿着气球来到了回家必经的巷道。

  她看到了墙根处坐着一个头脑昏沉的醉汉，在见到她之后，那醉汉撑着墙站了起来。

  “操你娘的小贱种，老子都没得钱买酒了，你倒好还有钱买这破东西，是不是你偷了老子的钱，操！”

  那醉汉大步大步地冲了上来，这一瞬间，孟岁岁感觉周身的空气都被排空了，在那种痛苦窒息的感觉中响起了一道啤酒瓶重重砸在头上的声音，她感觉到自己脸上身上都是熟悉的温热的血……

  倒下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但他们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无数冰冷的石膏像一般，孟岁岁能够感觉到他们存在的条件，大概是那时不时传进她耳朵里的陌生的谈话声。

  夹杂在醉汉泄愤的骂声中。

  街道上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正在回家的宋离一阵心悸地回头。

  黄昏中，一只小翅膀气球晃悠悠飞上了天空，它飘啊飘，不知道要飘到什么地方去，但那一定是很远，很美的地方……

  孟岁岁没有活过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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