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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俏技惊艳


时月从人群中钻出来,立在刚才那位瘦汉村民面前。

  瘦汉此时眼中已满是敬意,笑着告诉他,“露不沾”叫俞水容,是隔壁村的一个无业游民,嗜赌。但此人轻功了得,迅跑起来脚不点地一般,是本地功夫最好的,所以有了这个绰号。

  时月想,原来就是黑马的主人,他们刚刚去拜访过的那间屋子的主人。

  他问俞水容现在何方,瘦汉说估计还在村里,因为昨晚半夜还见到他在赌场的。

  这人喜欢押宝。过节时更是日日夜夜聚赌,听说昨晚输光了钱,八成在家挺尸呢。此人精力过人,赌钱时可以几天几夜不困;困起来又可以几天几夜不醒。

  壶溪一带的人说“挺尸”,是对睡懒觉的贬称。赢了,钱往小贩篮子里和女人胸脯上乱塞;输了,一头扎进床里不肯起床,这是嗜赌者的常态。

  农村里过节,正是赌鬼们狂欢的时节,轻易哪肯错过?故而不出意外,俞水荣这几天笃定会在梨洲,只是在哪村哪户的区别。梨洲就三个村,成家最大,其余两个都很小,要找到他,应该不难。

  只是宝场常常要凌晨才散场,所以赌鬼们回家时,隔壁邻居正在梦乡呢。而且,赌鬼的特点就是相好多,家多,所以他回哪个家,也就是个未知数,故而显得行踪诡秘。

  时月与小薯对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走。”说完两人为彼此之间的默契而笑出声来。

  时月从口袋里抓出一卷法币,往瘦汉手心里一拍,说了声“兄弟,谢啦”,遂与小薯迅速离去。

  两人来到泥坯房前,小薯上前叫门,依然无人应答。时月上前一推,门居然开了一条缝,原来只是虚掩。两人推门而入。

  楼下只有很简单的一桌两椅一长凳,还有一个灶台,一只碗橱。灶边有一扇后门。有楼板,却找不到楼梯。

  时月正在惊奇地寻找时,小署一指墙上。

  时月顺着小薯的指向一看,只见墙壁上有两处凹陷,磨得特别光滑,楼板上只有一个楼梯口子。

  他明白主人是怎么上去的了。人家既然有“露不沾”之称,哪里还用得着楼梯呢?

  时月示意小薯在门口警戒,自己暗暗运了一下气,突然迅跑几步,飞身上墙,脚在墙上两个凹陷处飞快地点了一下,就纵身抓住了楼梯口的楼板,做一个引体向上,人就上了楼。

  时月还未完全立起身子,就听一个声音传来:“依侬的身手,我逃也没用。来的是什么人?”

  时月循声一看,见床上坐了一人,额头上蒙着块白布,正在闭目养神。

  他穿了一身蓝色的粗布对襟衣服,身板坚实,身材与那晚的灰衣人很是相符,便说:“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县保安团的,姓秦。知道为什么找你吧?”

  “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俞水容明人不做暗事,悉听尊便。”

  “那好,告诉我那晚在泰山樟的黑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见他蒙着面,或许是同道。又见他处于下风,就帮了他一下,做了个顺水人情。”

  时月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直爽,一点都不抵赖,相当于承认他就是当晚的灰衣人了。

  时月说:“事关重大,我只能公事公办,兄弟,那只能委屈你了,你得跟我去保安团。”

  一边说一边掏出手铐,轻轻靠近对方。

  他脚下蓄着劲,双腿始终虚实分明,随时提防对方的反抗与攻击。

  俞水容安静地坐着,身形纹丝不动,眼睛缓缓睁开,十分平静地看着秦时月,伸出了双手。

  时月打量着俞水容,也就三十多岁的年龄,皮肤白皙,眉目清秀,不像是个种田打渔之人。也是,他平日里靠赌吃饭,不晒太阳,皮肤又哪里会黑呢?只是目光中透露出来的野性,反映出其桀骜不驯的内心。

  他想,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为什么偏要做盗墓贼呢?和风丽日之下,在云龙江里撒网打渔唱歌,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

  这样想着,便生出恻隐之心,说:“我敬你是条直爽汉子,就不上铐了,你老实跟我走就是。”说完将手铐挂回腰带上。

  临走,俞水容随手拿了两顶笠帽背上。

  时月小时老听爸爸讲,做人要“晴带伞,饱带饭”,意思是说凡事应考虑周到,有备无患,于是有感而发道:“秦梦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也出能人!听说你武艺超群,是个人才。既然如此,真豪杰就应该做大丈夫,走正道,干点光明正大的事。盗墓这一行,做摸金校尉,可不光彩。”

  “挖坟的事我没干过。那夜我只是有碰巧帮了一下人家。”俞水荣说。

  “那晚人家想盗的是一处将军墓,哪一天他就会去盗宰相墓、帝王墓,这样的人,哪里犯得着你拔刀相助?”

  俞水容听了,不语,只是将头低下,神情也收敛了好多。

  在秦时月的要求下,俞水容让秦时月查看了他额头的伤势,不过是受到金钱镖打击后,皮肉开了个口子,已结了淤青。由于位置正在印堂部位,属于督脉的末稍附近,因此当时被击中时,应该会有些晕眩,估计也流了不少血,若不是功夫好,又使了“金蝉脱壳”之计,又哪里还跑得掉?

  在时月查看伤势时,俞水容说:“你的镖投得很准,感谢手下留情,要不我俞水容可能早没命了。”

  秦时月说:“我那也是不得已才用的手段,但确实只用了六七成的力量。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作为党国的官员,又怎么可以痛下杀手?”

  两人跃下楼。三人出了屋子,来到后面的马厩。黑马见到主人,亲热地用额头去摩擦俞水荣的胳膊。

  俞水荣摸了摸它的脑袋,叹了口气,转而对着时月说:“马是无辜的,你们能放了它吗?”

  时月说:“你不是它主人吗?现在你要局子去了,它在外面怎么生存?再说它是你作案时的坐骑,算是作案工具吧,可以充公的。不如我现在替你作个主,这马从现在起归我们小薯,权当是帮你收养吧。哪天你从里面出来了,马如果还在,你只管来取便是。”

  俞水容想了想,说:“也对。这样的话,我即使坐牢去了,这马也有个着落,不至于饿死或落难,也好让我安心。谢谢你们啦!”

  说完抱了抱马脖子,再在马的身上拍了几下。那马很通人性地用脖子碰了碰他的手。

  三人来到江边码头,雇了船,解缆往江北而去。

  在船只离岸十来米时,船底忽然冒水,船夫大惊,两匹马不安地踢着蹄,打着喷嚏,秦时月一时也不知所措,而俞水容则趁乱唰地一声跳上船头,将手中的两顶斗笠“唰唰”掷于江面,然后双足点地,双掌前伸,整个人腾空而起,如箭一般扑向对岸。

  只见他身子在空中翻了个斤斗,双脚各在两顶斗笠上点了一下,人就到了岸上,把个秦时月等一干人惊得目瞪口呆。张小薯惊呼一声:“哇——还真是个‘露不沾’啊!”

  船夫也说:“这人是邻村有名的赌鬼,听说轻功了得,今天我也终于见识了一次,这么厉害,简直就是个‘水上飞’!”

  只见俞水容跺了跺脚,甩了下鞋尖上的水头,回首冲着秦时月抱了下拳,大声喊道:“官爷,对不住了,用木塞堵牢洞口就行。水容就此别过,感谢不铐之恩!”说完一溜烟消失在棠梨林中。

  对于水容的俏技踏浪,旧檀有《凌波》诗相赞:

  荒江送暮秋,

  小艇泛中流。

  四顾无倚处,

  人飞笠自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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