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对我哥好点吧。”

  陈英闷头干活。

  她对金城不好吗？

  家里有一口粮，马上大家都会饿死，她也会选择把粮给孩子吃，这样……还不好？

  “我说的好不是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金城，我跟您说说我家吧。”宁海一边干活一边说自己家，也就当个故事说：“……我出生我爸生病差点人没了，我上头有两哥哥一个生下来养了两年没了，一个生下来就没气儿了，别看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臭狗屎一样。”

  宁海认为，臭狗屎可能都比他命好。

  自己这种……也不能说是命不好，毕竟没缺过什么，父母也没有跟他要过什么。

  “……我当初分配到了银川那头，离家太远了而且分到了卫生所，那工作吧……我不太喜欢。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陈英皱眉：“就分到了卫生所？”

  这个她不理解。

  像是宁海原先的那种身份，多少人心目中的英雄存在。

  怎么可能就……再说不是读了大学吗？

  你看丽红又是分房又是……

  “就卫生所，一干一辈子，一眼到头。我额外说一句，丽红她真的很优秀，别人觉得她运气不好，我倒是觉得她运气特别好，矿院虽说经营的不好，技术水平也落后，可她就是进了这样的医院，马上就能上手术，换到其他的医院，恐怕还得等上段时间。眼前的不好，不见得是永远的不好。”宁海一直都特别欣赏金丽红。

  也觉得金丽红走的每一步路，选择正确！

  “我是个男人啊，我想赚钱有错吗？我一个人当光棍什么都没有就算了，你说我娶了老婆养了孩子，成天为了柴米油盐犯难，我结这个婚干什么？这个时候我妈要是每天节衣缩食把好吃的都留给我，我只会心烦。我想要的是什么？想要的是她的支持，是来自于亲生母亲对我的肯定，我家我爸就是有点瞧不起我，觉得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一辈子注定一事无成。”

  陈英冲动出口：“那不一定，这个你爸爸做得不对，孩子有孩子的追求，当家长的不能过分干预。就像是丽红读书分配，我都没有掺和过，因为我不懂那些，哪里敢胡乱帮着决定。”

  陈英觉得宁海爸爸……太古板了。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就喜欢来家里，就喜欢跟妈说话，我拿你就当亲妈一样的看，这里的一切都让我高兴。”宁海借机赶紧充分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个家的向往。

  陈英听得……

  没办法不高兴。

  孩子吧……也挺难，也是遇上了些问题。

  “所以妈你在金城最困难的时候，就少想点金聪多想金城，我知道您特别想把每件事都办圆满了，可做人没办法十全十美。顾得上孙子就顾不上儿子，您孙子有他妈妈负责为他操心，您呢就把心放到金城身上好了，给他两句鼓励的话，他想听的是这个。”

  陈英继续干活，不吭声。

  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

  要是宁海一个劲的给她讲大道理，她只会想骂人。

  奈何宁海把自己凄惨的命运一说，语调往下一降，又明里暗里捧着陈英两把，再抛出来金城的事情，陈英接受度就提升了上来。

  是啊，谁的孩子谁不爱？

  “我不会说鼓励的话。”

  成天瞎鼓励什么啊。

  吃饱了穿暖了不就好了。

  你说她长这么大，谁对她说过这些？

  没有啊。

  “这个容易，晚上关心关心金城睡觉冷不冷，白天他出门的时候送一送，金城若是需要钱，就把家里钱都给他。”

  陈英拉脸。

  呵。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要来当她的家是吧？

  我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再说……家里有啥钱？

  “行了，你多操心自己吧。”陈英截断闲聊天：“你说的话我也能明白一些，但不代表赞同，你也不要怨恨父母。就我们这代人，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都会笑着进祖坟，你得了这么好的机会，父母不太赞成念叨你两句，也是为了你好。”

  陈英想了想，还是替宁海父母讲了句话。

  她就是觉得给人做父母，挺不容易。

  将韭菜上的泥土甩一甩，放到土篮子里。

  宁海：“妈，我骑车带你去市场。”

  ……

  两人去市场蹲了半天，这菜就算是卖完了。

  卖完了宁海拿着土篮子不给陈英，他直奔着矿院走了过去。

  陈英一路小跑追他。

  这个混账啊！

  你走就走，你拿我土篮子干什么？

  过了马路，宁海在路边买了两串大白糖冰果，一串给了岳母。

  陈英用眼睛狠狠剜着眼前人。

  刚刚还觉得他可怜呢，这人马上就犯浑！

  果然是自己天真了！

  路上抓了个护士，叫护士把金丽红找出来，宁海就跟陈英在医院的院里等丽红。

  陈英把冰果塞回宁海手里。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吃什么冰果。

  再说，她也不馋！

  “土篮子给我！”

  “都到这儿了，来看看丽红啊，你打都打了，看一眼还不行啊？妈，打了她你不心疼啊？我当时看着她脸都打红了，你说说她就顶着带巴掌的脸给病人看病，什么面子里子都丢没了。”

  陈英：“……”

  金丽红从里头出来，看见母亲明显一愣。

  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走了过来。

  “妈。”她叫人。

  陈英心不甘情不愿应了一声，目光仔仔细细去看女儿的脸。

  看清楚以后，没好气又在心里骂了宁海一句。

  这孩子……讲话没有一句准儿！

  总是夸大！

  脸上哪就有巴掌印子了？

  有心想要道个歉，打孩子她不擅长。不是丽红牙尖嘴利，那巴掌也挥不出去。

  话就卡在喉咙处，陈英最终还是没能张开这个嘴。

  给孩子道歉……她就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

  宁海把手里大白糖递了过去。

  金丽红挑眼皮：“干嘛？”

  “我陪妈卖完韭菜，妈非要拽着我过来看看你，说打了你她心里也难受，这冰棍就当赔罪吧，吃了就不能记恨了啊。”宁海没忍住，伸出手摸摸金丽红的头。

  多好的姑娘啊。

  你看挨了一巴掌，也没赌气。

  该咋是咋。

  还是自己会挑人，有挑人的眼光。

  跟自己妈都较劲的人，还能指望她跟别人不较劲吗？

  陈英：“……”

  她想说，根本不是她要来，奈何嘴巴此刻就成了摆设。

  道歉的话讲不出口，辩解的话一样讲不出口。

  “行啦，摸狗呢。”丽红没好气说眼前人。

  动不动就摸头发，那么喜欢头发剪下来给你贴上！

  金丽红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要懂事要体贴别人要感恩，唯独没有这种一个人喜欢你，满眼都是你，忍不住就想摸摸你的头，对着你撒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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