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消息还是刮到了陈英耳朵里。

  陈英气得……肺都疼了。

  “这三婶！”陈英跟金长海骂咧咧说着：“我都说了，那孩子她忙，别说是她，我都见不到！就胳膊疼，这毛病丽红也不会看，我还亲自陪着去看的医生。”

  回去说她闲话，她都不能挑，说孩子闲话。

  孩子惹到你了？

  气死！

  这身上原本就有短儿，就怕别人戳。

  陈英感觉自己现在脊背都是直不起来的……虚的。

  “让她说吧。”金长海只当听了一个乐。

  拦不住别人东家长西家短。

  “你说我就算了，说她干什么？她也不住巴坟沟了，她也没得罪谁。”陈英老脸拉得特别长。

  过去那些人就背后说她命不好这个那个。

  说就说了，她命可能是真不好。

  但不能说她女儿啊。

  她女儿没比人差什么，打小就好！

  生气！

  “那下次不管他们！”金长海提议：“是不是还不行？”

  亲戚里道的，过去一个村儿住着，大家互相来往，人家不可能一点忙没帮过你。

  那时候没图回报，但现在人家遇上点难处，偏偏你家能解决这个难处……

  晚上八点半，陈英铺好被子准备睡了。

  她跟金长海睡得早，当然起来的也早。

  两点多就得起来干活。

  刚躺下去没多久，就听见外头有人喊救命。

  还有吵吵声。

  陈英竖起来耳朵，问金长海：“我这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你听没听见有人喊救命？”

  金长海正纳闷呢，果然听到了骂声。

  挺大动静。

  男人的声音。

  陈英从床上坐了起来，指着大门：“你赶紧去看看！”

  有女的喊救命呢。

  金长海穿着衬衣衬裤，拉开门。

  店门外头，这个时间除了殡葬店几乎都关门了。殡葬店都在斜对面，离这头还有点距离，这头呢店铺都关门熄灯，路灯这头也没有，就显得有点安静。

  一个穿着棉袄的男人，揪着女人的衣领，大嘴巴子抽上去。

  女的抱着男人的腿求：“你别打我了……”

  “你不喊救命，你接着喊啊！”

  男人咣咣又两拳砸到女人的眼眶上。

  女人被打倒在地，捂着肚子一个劲求饶。

  金长海拉门一出来，就看见这样的一幕。

  “喂，干什么呢？”金长海拿起自己家屋里的拖把就走了出来。

  “不关你事，我们两口子吵架用不着你管！”男人恶声恶气吼金长海。

  每个地方都有好人，每个地方也都有坏人，钢城也并不是一个男人都不打女人的地儿。

  一般这种情况，警察很少会插手管。

  夫妻之间的事情，这叫家务事。家务事，外人管不了。

  “大爷，你救救我！”跪在地上求饶的女人，看见金长海出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来就往前跑。

  男人马上就追。

  金长海拿着拖布往前冲。

  “你赶紧走啊，我报警了！”金长海吓唬对方。

  大晚上对不对？

  你这样打人，会打死人的！

  再说，就算是夫妻，闹矛盾也不能下死手啊。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这是我老婆！”男人吼了一声，压根就没往后退。

  陈英披着衣服出来，手里拿着菜刀。

  “干什么呢？非得别人骂你才行是吗，要不要我把所有邻居都喊起来？你这么大高个子，就用来欺负女人的是吧？”

  男人骂骂咧咧，对着女人各种撂狠话，走了。

  ……

  昨天半夜救的人，送医院去了。

  孩子掉了。

  陈英也帮着报警了，但还是那句话，这种家务事，警察没办法插手。

  警察也是跟陈英解释，他们有他们的难处。

  两口子吵架的事情遇上太多太多，你这头做点什么，那头人家和好了，转身就投诉你！

  陈英听得还挺气愤。

  从门里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都打这样了，把孩子都打掉了，这是闹着玩吗？”

  这不判刑啊？

  医院里。

  邱晓梅那张脸就没有个好地方，紫了嚎青。

  爹妈从老远的地方赶过来，也听说了这个事情，当妈的劝女儿忍忍。

  “你说他喝了酒，你就别惹他。”老娘碎碎念。

  邱晓梅看向母亲，她一脸恳求说道：“妈，我不想跟他过了……”

  “你不跟他过，你能怎么办？”当妈的一听说要不过，赶紧劝。

  可不能离啊！

  不说农村就没有离婚回家的姑娘，你真离了回来，得叫外头的唾沫星子淹死！

  还有啊，你这家里还有没结婚的弟弟呢。

  离婚的姐姐回来一待，未婚的弟弟还怎么说亲？

  风俗上来讲，这也影响儿子的运势，影响属于娘家的运势！

  “……你弟弟还没结婚，你可不能离啊。你农业户，你能找到什么工作？没有城市户口，外头没人要你……”

  事实上对农业户来说，要么种地，但是农村里女人几乎没有多少地。

  要么嫁人。

  只有这两条路能走。

  邱晓梅听见母亲的话，眼睛里的求生的希望，淡了淡。

  猜到了！

  开口之前她就想到了母亲会说这些，但总觉得有一线希望……

  是啊，离了她能去哪里？

  没有能住的地方，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谁家两口子不打架，谁家女人不挨打……这就是咱们的命。他不喝酒的时候对你也挺好，你别主动惹他……”

  当妈的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只能是泼出去的水，她没办法管了。

  嫁得好嫁不好，都是老天爷给你的命，你只能受着。

  别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挨打的女人少吗？

  你见谁都提离婚了？

  邱晓梅她妈看着女儿被打肿的脸，唉声叹气也连连落泪。

  ……

  陈英过来给丽红送药。

  丽红没在办公室，她等了会。

  女儿不在，她会拎着药回去。

  不会轻易放到丽红的办公室里，她不愿意让别人讲究自己女儿。

  门口站了会，见金丽红回来了。

  丽红推门进屋。

  “怎么不进去坐？”她找着文件，说话的时候也没顾上看自己妈。

  那头有病人，还等着她呢。

  “一天总坐，就想站会。药趁热赶紧喝了吧。”陈英把东西递了过来。

  “我一会喝。”

  陈英板脸：“……行，那我一会再给你送。”

  人不想喝，她也不能逼。

  在陈英的心里，现在的丽红……那就是个易受伤的人。

  说话得格外加小心。

  生怕自己哪一句说不对，刺激到了女儿柔弱的心。

  丽红抬头看她妈：“别一会送了，我现在喝。”伸手接药罐子。

  自己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天天喝药喝的嘴巴里都是药味儿。

  拧开盖子，闻见熟悉刺鼻的中药味儿，丽红皱了皱眉头。

  陈英伸手摸兜。

  把大虾酥拿出来。

  “要是苦就吃点糖……”

  丽红捧着桶，一口气干掉了。

  “妈，我没那么脆弱，别搞的我好像是个纸人似的！我说不喝，你骂我两句才是你，你这样可吓到我了啊。”

  喝好把桶放下，拿着资料马上就走。

  陈英看着桌上的糖，骂了句难听的话。

  你不习惯？

  我还不习惯呢！

  我惯的你！

  你看看，你要是好好的，我骂不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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