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灰墙之外，天空又变成黑夜，不断有士兵从囚车上撵下罪犯，把他们分流，带向两个方向，其中一个方向鬼气偏弱，那是观主刚才一气之下消耗了不少鬼气。

  所有士兵与军官对他视而不见，他却气呼呼的走向安排老人与孩子的方向，很少有事能让他如此生气，这次真的动了怒。

  原本，他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可以平淡看待这一切，但身在其中，他发现对于有些事还是压不住怒火。

  他修道讲究随心随性，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当时这么想的，就这么去做，尊崇自我意志，观主是个洒脱的人。

  每个人在内心中都有一把尺子，也就是判断事物的标准，标准不是统一的，因人而异，经过这么多事情，观主以为自己的标准很低了，但有些事还是绕不过去，那就不绕了，直接去面对。

  以直报怨可以理解为直接面对你不能容忍的事情。

  另一条路通往一个村落，说村落也不对，只是木桩子围成的空地，里面有些简易窝棚的驻地。老人与孩子睡在地上，附近有篝火，篝火上有大锅，煮着水，水里有零星的米粒，这就是犯人们的口粮。

  观主展开神识，越过围栏，那是一片广袤的树林，时不时树林里闪过绿色的光芒，一头头野狼正在啃食着腐烂的尸体，这就是驻地里为什么没人逃跑的原因。

  “呜～”，巨大的头狼仰天长啸，这是洪玄七第一次听到主狼发出的声音。

  群狼跟着一起嚎叫起来，却引发了驻地里人们的情绪，老人与孩子无声的哭泣。

  洪玄七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看着关押在驻地的人，内心却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当他经过一个窝棚，看见几个孩子围着一个老人，跪在地上。

  “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死了之后，你们务必把我的尸体煮了。有了肉，你们就有了力气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爷爷。”

  ……

  小孩子们哭喊着，可老人却咽了气。

  这句话对洪玄七触动非常大，他虽然是个自私的人，却佩服那些勇于献身的人，因为他做不到。

  他看着孩子把老人的尸体肢解掉，扔进附近的大锅之中，虽然闻不到气味，他好像还是感觉到了人肉的那股子酸味，他的眼睛变得更冷了。

  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很重，却在这鬼域空间内没留下任何痕迹。

  终于在驻地的角落里，他看到了少女林汝星，她正带着几个瘦弱的孩子，小声说着话：“留在这里就是在等死，我们还不如冲出野狼的封锁，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身边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说道：“姐姐，你带上我吧，我知道自己走不动了，你可以把我喂给野狼，你们好逃出去。”

  听到这句话，林汝星先是一愣，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福生无量，林师妹，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是虚幻的鬼域。”

  一句话打破了原有悲伤的气氛，吓得林汝星抬起头，看见观主正站在不远处。

  她急忙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玄七师兄，你怎么来了？”

  可看清洪玄七还是原来装扮，她戒心大起，“师兄怎么没进入剧情？”

  原来，林汝星进入鬼域，就在囚车之中，她一身明朝初年的衣服，已经成了鬼域程序中的一位扮演者，但洪玄七却直接进入军营，身上未曾发生变化。

  观主无奈的看着她，“你当是玩剧本杀呢？这里是鬼域，我直接进入到军营里，又随着军队走出军营，看到囚车上收押犯人，其中一部分直接带到刑场被杀死，而你被带到这里，我就过来寻你。你见过段子平吗？”

  听到“剧本杀”与“段子平”，林汝星放下心来，鬼域不可能知道“剧本杀”，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本名。

  她脸上一红，说出一大堆疑问，“我错怪了师兄，但这个鬼域怎么出去啊？段师兄又去了哪里？我的师弟不知道是不是困在这里。”

  洪玄七脑袋上出现几条黑色纹饰，他叹了口气，“这里应该是个复合鬼域，我们来到是明朝前期的刑场，据我了解，我们进入的鬼域是‘空印案’的刑场，你知道‘空印案’吧？”

  看着林汝星一头雾水，他又说道：“你就知道‘空印案’死了几万人，都被朱元璋下令杀死的，这里应该是其中一个刑场，估计死了有大几千人。”

  “另一个鬼域，是建国初期那所监狱，烧死了很多罪犯。两个鬼域在同一地点，却在不同的层次中。目前看来，我们俩进入了这个鬼域，段子平有可能进入了监狱鬼域。”

  通过洪玄七的解释，林汝星总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里有两个鬼域重叠，如果她师弟不在这个鬼域，就去了那个鬼域。

  “至于我们怎么出去？”洪玄七环顾四周，眼睛里充满杀气。“我们先跟随鬼域的程式走，程式走完了就会图穷匕见，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他大概猜到鬼域的形成原理，不代表马上就能找出这个鬼域的共同意志点，还需要跟着鬼域演化的固定程式走完，说不定那个共同意志才会出现。

  “那好吧，”林汝星点点头，“一切听从师兄的安排。”

  有的时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七星观凭什么会派这样毫无经验的弟子进入鬼域，但话又说回来，不是谁家都养鬼，也不是谁都有观主的奇遇。

  观主看林汝星就是个小白，遇到鬼域单凭勇气远远不够。

  只见观主摸向林汝星的头，手指尖带着细如发丝的雷光，她下意识想躲，却没能躲开，听得“滋滋”的声音，她的一身鬼气包裹的小女孩形象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顿时，她心中一喜，想沟通外界灵气，可这里被浓厚的阴气阻碍，根本无法吸取任何灵气，只能依靠自身的灵气施展道术。

  这下，她对这位洞玄观观主又有了新的认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玄七师兄这么强。

  虽然七星观与洞玄观几乎没了任何接触，但从七星观古老的记载来看，能成为洞玄观观主的道士，个个强大无比，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但从洞玄观分离出七星观第一代观主不可能知道，洞玄观大殿的蒲团下连接着异世通道，强大的观主可不仅仅来自灵宝天尊的传承。

  自林汝星脱离了小女孩的形象，鬼域里的鬼就看不到她了，她也了解了观主为何来去自由。

  但他们并不清楚，观主之所以能先一步进入军营，那是来自底层规则文字的吸引，虽然两者不是同一文字，却有着感应之力。

  他们走出驻地，观主带着林汝星来到刑场，一幅幅死者的惨状让她干呕不止，他却恢复了冷漠，以第三人视角来看待这一切。

  观主发现他可以原谅自己对一些事的看法，却未必原谅做事的那些人，哪怕做事的是鬼，他可以当做这里是鬼域，自己只是无关者，了解这一过程，可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消灭鬼域。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刑场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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