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离开后，沈清欢端着温热的米汤来到爷爷沈庄的房间。

  沈庄是典型的庄稼汉，又黑又瘦，满脸皱纹。

  明明不过六十的年纪，却像耄耋老人。

  沈庄伤了腿，好在伤口不深，但需要卧床休养，瞧见沈清欢端着碗进来，笑着朝她招手。

  “你这孩子咋来了，身上可还有不舒服？”

  “爷！我已经没事了。”沈清欢来到床边，将手里的碗递给沈庄，“我来给你送早饭，米汤已经凉了，您赶紧喝。”

  “这那成？这是给你的早饭，你吃才对。”

  沈清欢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不行……”

  爷孙二人都知道这碗米汤金贵，谁也不肯喝，就这样你推我让。

  田氏从外面进来，瞧见这一幕脸上扬起慈爱的笑容。

  “老头子，既然娇娇让你喝，那你就喝了吧。”

  “那送去给大孙媳妇儿吧。”沈庄望着自家老婆子，“她才生产完，博哥儿也需要奶水，我这一把老骨头，吃不吃不要紧。”

  田氏想想，觉得也是，打算将米汤送去给大孙媳妇儿。

  “爷，你放心喝吧，进来之前，我已经给大嫂他们送了半碗过去。”

  话说到这份上，沈庄和田氏心里也明白了。

  孙女手里这半碗米汤，定是要进他们肚子的。

  沈庄也不再客气，端着米汤喝了两口，剩下的给了自家老婆子。

  田氏哪舍得喝，想留着给幺女，却被沈庄拦下。

  “月儿丫头，身体底子好，等咱们家有了银子，再买些好的给他们都补补，这些米汤，你自个儿喝。”

  田氏脸颊微微发红，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羞赧。

  沈清欢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自己是个超级无敌大电灯泡，恨不得挖个地缝原地消失。

  比起轰轰烈烈，相濡以沫共白首的爱情，才更让人上头。

  也感慨这一家人心里都有彼此。

  ~

  日出时分，沈素披着露水敲响沈清欢的房门。

  “五妹，醒了吗？我是大哥。”

  沈清欢已经好了许多，回房的时候找沈庄要了笔墨，正趴在小桌子上画花样，不大的方桌上还有几片糊在一起的碎布和一些细小的铁丝。

  古代的纸比黄金还贵，只能用两片碎布糊在一起做底托。

  她听声抬头应道：“醒了，大哥快些进来吧。”

  “好嘞！”

  沈素爽快应下，却并没有着急进屋。

  “你等下，大哥刚从山里回来，散散身上的寒气就进去。”

  房门口沈素抖掉身上的露珠，让寒气没有那么重，才推开沈清欢的房门，手里还捏着她要的竹条。

  “喏，你要的竹条。”

  沈素大伯家长子，十八岁，长着一张国字脸，天庭饱满，双眼黝黑有神，身材高大魁梧，古铜色的皮肤给人很健硕的感觉。

  为人本分稳重，很的沈老爷子看中。

  一年前跟隔壁杏花村的姑娘柳青青成亲，膝下有一子沈文博，刚刚满月不久。

  大嫂柳青青也是个温柔良善的好人，跟着沈素过这样清苦的日子，愣是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原主对这个进门不久的大嫂也是喜欢得很。

  沈清欢脑海中瞬间浮现关于沈素的相关信息，她接过竹条甜甜一笑。

  “多谢大哥。”

  “一家人，说什么谢！”

  沈素坐在旁边，歪着头看着自家妹妹，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拿到竹条后，沈清欢比划了下枝干节与节之间差不多有十厘米的距离，一节半的长度就够了。

  撇掉多余的枝条，她在枝干上做上记号。

  “大哥，能麻烦你一个事吗？”

  “好啊！”

  沈素宠溺的看着沈清欢，莫说是一件，就算十件百件，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沈清欢也没有客气，直接将自己的要求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你帮我把这些竹条都按照上面的记号全部切断，短的部分不要，长的部分将有节的地方打磨平整。

  竹节两端打磨圆滑，长的一端要有一点点尖方便插入，然后放进水里水开煮一刻钟捞出晾干后，再放在灶台里面烤一盏茶的时间。”

  末了，看着一脸茫然的沈素，她有些担忧。

  “大哥，这些你都记好了吗？”

  “记得了！”

  又好像记得不太清楚。

  沈素尬笑的挠了挠头。

  沈清欢看着他有些好笑，安抚道：“记不全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

  要不是这具身体没有彻底复原，这些琐碎的事她也不愿劳烦大哥。

  “那走吧！”

  有妹妹坐镇，沈素松了口气，抓起桌上做好记号的实心竹子先一步去了厨房。

  沈清欢带着桌上其他东西跟着出去。

  煮水和烘烤的时候，正好可以缠丝。

  来到屋外，沈清欢第一次正面看清沈家的情况。

  几间泥土茅草房，院外的围墙都是用的竹子搭的篱笆墙，院子里泥糊糊，下雨的话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所谓的厨房，也就是在院子搭了一个茅草棚，灶台就在角落里，旁边的条几上只有几摞缺了口的破碗，一点点能吃的影子都看不见。

  若不想办法挣钱，这一大家人该怎么活下去。

  沈素安顿好沈清欢就开始按照她画的标记砍竹子。

  然后就是打磨，这个时候还没有砂纸，只能用磨刀的石头，沈素搬了个小椅子坐在石头旁边按照要求仔细打磨。

  沈清欢也已经在碎布上画好叶子形状，边剪边问沈素。

  “大哥，咱家人呢……”

  除了沈庄和田氏，其他人她是一个都没见着。

  沈素手里做着活，嘴里说起了家人的去处。

  “爹和二叔他们一大早上就去镇上做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娘和二婶在替隔壁村方员外家洗衣裳，方员外家包一顿饭，她们要过了晌午才能回来。

  昨夜下了雨，后山的楠竹笋和蕨菜指不定都冒出来了，小姑带着淳哥儿去后山挖些野菜回来。

  你二哥，三哥，四哥去了远处的松树林，看看能不能找到松茸，晒干还能拿到镇上换点银子。”

  也就是说一大家子人，除了留下招呼病患和坐月子的她们几个。

  其他人都想着法赚钱。

  沈清欢看着手里的棉线和铁丝深深吸了口气。

  全家都在努力，她还有什么理由拖后腿。

  劈线，缠丝，固定碎布在铁丝上，一圈一圈，整理棉线，简单的动作周而复始，不过片刻的功夫，一枚嫩绿色的竹叶就缠好了。

  最后固定竹叶形状，放旁边备用。

  因为棉线颜色单一，沈清欢只做了三种款式，绿色竹叶款，浅粉色桃花款和浅黄色银杏叶款。

  每一朵花都跟真的一样，看得沈素眼睛都直了。

  不同的造型搭配不同颜色的竹枝，展现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五妹，你这手咋这巧，这用线缠的簪花可比镇上卖的珠花还漂亮，要是拿去镇上卖，肯定会有人要。”

  沈素时常会和他爹去镇上做工，从未瞧见哪家姑娘，夫人头上戴过这么鲜亮的东西。

  妹妹做的这个，肯定能在镇上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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