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哪舍得让田氏受苦，但也知道自己如果不同意她帮着缫丝，她心里肯定不高兴，以为自己不中用。

  果然，沈清欢还没开口，田氏就已经先一步沉下脸。

  “欢丫头，你别看奶一把年纪，奶做事可比你娘还要利索，你要找人缫丝，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奶，您和我娘还有大伯娘都是能干的。”沈清欢连带着把家里的女眷都夸上了，哄得几人呵呵大笑。

  “不过，咱家蚕茧很多，缫丝是个大工程，您一个人干太受累不说时间还长。”

  沈庄也颇为赞同，瞥了眼老妻道：“这蚕丝可是矜贵物什，早点弄好，欢欢也能早一天开始干正事，你也是缫丝的一把好手，帮着她盯着就好，莫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田氏想了一想，觉得自家老汉说的对，也就不嚷着要帮忙缫丝了。

  “那我就帮你盯着请来的人。”

  沈清欢朝着沈庄看了眼，心底松了口气。

  缫丝是个大工程，奶年纪大肯定是不能久坐。

  “大伯母，请人缫丝的事，就交给您了？”沈清欢看向一旁的李氏，“结茧，买工具大概要的上三天，大概要几人我去问问子阳二叔再同您说。”

  李氏点头，“咱们村没有，不过隔壁村有些妇人会缫丝，我明日便去问问看，就是怕没有缫丝车。”

  沈清欢道：“这个不怕，没有缫丝车咱们可以去镇上木匠铺子买些。”

  缫丝车在古代不是什么稀罕物，一般的木匠铺都有。

  说完酒楼和缫丝的事，沈清欢又将去书院看望沈烨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沈庄这才恍然大悟，惊叹道：“我都忘了快要乡试了，你小叔准备的如何？可有把握？”

  考过乡试，那便是举人的身份。

  见了县太爷都无需下跪。

  沈家列祖列宗在地下也能抬得起头。

  “院长说了，只要小叔稳定发挥，上榜并非难事。只是让谁陪着小叔一同去金陵，还请爷定夺。”自乡试起，每一场考试要人脱一层皮，需要找个妥帖又细致的人才行。

  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要找信得过的人才最为稳妥。

  沈庄看向两个儿子和四个孙辈，最终将目光落在老四沈怀然身上。

  “怀然，这一次你小叔去金陵参加乡试，你陪着一起如何？你虽然年纪最小，但做事稳妥，脑子又活跃，还会一些拳脚功夫，有你跟着，我们才放心。”

  “爷，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叔。”沈怀然抹了一下嘴，低头又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大家各自去忙。

  沈清欢却拉着沈怀然来到屋外的院子。

  “妹，可是要现在去抓小龙虾？你等着，我去拿个灯笼。”沈怀然说着就要折返回去，却被沈清欢拉了回来。

  “四哥，今天不用抓。”

  沈怀然一头雾水，“那你拉我来外面做什么，有什么是爹娘他们不能听的吗？”

  “当然不是。”沈清欢白了眼小哥，“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去办。”

  “什么事？”

  沈清欢：“金陵织造是北陵翘楚，你这次陪小叔参加乡试，得空去金陵周边转转，如果能识得一些蚕农或者纺织作坊老板最好。”

  “所以你打算开纺织作坊？”

  沈怀然不笨，从妹妹言语中已经猜到她的用意。

  也为妹妹的胆大而充满担忧。

  开一间纺织作坊跟开一家酒楼可不一样，需要的人力财力不以数计。

  以目前他们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

  沈清欢也知道想要走纺织这条路很难，可是无论是缠花还是绒花，总归会有被人学会的时候，一旦市面上都是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值钱。

  酒楼若开起来，亏损是不会，但想赚很多银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常乐镇只是个小地方。

  比不的那些富庶的地方，能日进斗金。

  再说了，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四哥，这事不着急，你就去转转。咱们家人这么多，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当然得想办法多赚点银子糊口啊。

  再说，我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还另说。”

  织造这一块，已经有被后世视为天外来物的云锦问世。

  为数不多，且只供皇家。

  她没想过要开一家纺织作坊，纺织这种技术活她到底不懂，但她知道想要赚钱就离不开吃穿住行。

  所以，她打算开一家专门做私人订制的成衣铺子。

  当然如果能开一家自己的纺织作坊自然最好，将原料源头捏在自己手里，就能最大程度避免不良商业竞争，不用受人掣肘。

  “四哥，到了金陵，该打点的时候不要舍不得。”沈清欢掏出一叠银票塞进沈启阳手中，这里可是她全部的家当。

  “有重要的事，记得写信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吧。”沈怀然说不过妹妹，无奈的叹了口气。

  心底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妹妹交代的事办的漂亮。

  三日后，沈家人全部放下手里的事情，来到渡口送沈烨和沈怀然叔侄。

  距离秋闱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岳麓书院的院长却给了沈烨一封介绍信，让他去金陵的行山书院借读一段时间。

  行山书院的岑夫子出生百年书香世家，家中一门清贵，岑夫子的祖父更是先皇帝师，三朝元老。

  他的父兄如今也在朝中身居要职，若非岑家已是一门三翰林，为免落人口实，岑夫子才不得不做个闲散贵公子。

  尽管如此，他也不曾怨恨，心生嫉妒，而是在别的地方教书育人。

  说是借读，却是让他去岑夫子那混个脸熟。

  沈清欢知道这事定然是卫蘅离开前安排的，不然岑夫子怎会收小叔。

  这样也好，时间长给四哥的时间也充裕些。

  渡口，田氏和康氏看着各自的儿子不舍的抹着泪，一旁的李氏也眼眶泛红。

  田氏盯着许久不见却不曾消瘦的小儿子，眼泪都掉出来了。

  “莫要埋头死读，每日都要出门转转，家里不缺银子，别想着省钱就苛待自己，到了金陵就找一家好的客栈，吃好穿暖，记得写信回来……”

  康氏也在另一旁交代小儿子。

  “到了金陵一切以小叔为主，收一收你顽劣的性子，切不可打扰小叔念书。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衣物鞋袜都备了，如果不够就再金陵买，别舍不得银子……”

  “爹，娘，你们放心，儿子心中有数。”沈怀然紧攥着胸前的包袱，看向一旁的沈启阳，“三哥，我不在家，爹娘和妹妹劳烦你照顾。”

  沈启阳：“我知道，你放心，第一次出远门警醒些。”

  “嗯。”沈怀然点头，看向一旁最小的弟弟，

  “小六，四哥出门几天，你的功课可不许多懒，我回来会考你，也会问古先生，你若不听话，小心我揍你屁股。”

  小六：“知道了，四哥。你可真啰嗦，路上注意安全。”

  沈清欢知道四哥最在意小六的学业，揽着他的肩看着沈怀然说道：“有我监督，你且安心。不过，出门在外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也不用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与自己无关的事，别多管……最后一句，钱财身外物，任何时候保命要紧。”

  话落，沈清欢瞥了眼他胸前口。

  意有所指。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说我也知道。再说了，一般人也不是我的对手。”说着，沈怀然捏了捏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康氏几人被逗得哭笑不得。

  沈山数落了两句，但心底也是不舍，最后也啰嗦的交代了一些琐碎事。

  登船的人陆陆续续，最后渡口只剩下沈家人。

  船夫站在甲板上大声喊道：“时候不早了，可还有登船的吗？”

  原本还因出远门而兴奋的沈怀然望着眼前一张张不舍的脸，这会儿才有了些伤怀。

  一双有神的眼睛泛着湿润，却依然倔强的染着笑意。

  “你们回吧，船家在催了。”沈怀然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不舍。

  田氏交代完儿子又来看孙子，耽搁了好一会儿，沈烨和沈怀然才上了船。

  望着飘远的船，沈家人心里都是沉沉的，特别是田氏和康氏。

  自打沈烨和沈怀然上了船后，两人的眼泪跟雨一样下个不停。

  儿行千里母担忧。

  从今天开始，等他们回来，她们恐怕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人走远了，回去吧。”

  沈庄开口发话，一行人才徐徐离开。

  康氏和田氏更是一步三回头，哪怕船已经只剩下个小点。

  沈清欢心中不忍：“奶，你要真记挂小叔他们，等缫丝后我带你去金陵如何？走水路一路南下，也不过三天而已。”

  “不用。”田氏摆手，知道孙女的心意，“我这边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对了，出门前我看见蚕茧都已经结好了，缫丝的人安排上了吗？”

  提起正事，田氏也忘了伤感，看向一旁的大儿媳问道：“老大媳妇，让你找的人找到了没？”

  “娘放心，已经找到了。”

  李氏这几天都在跑这个事，人都瘦了一圈。

  “明日一早，缫丝娘就会来上工，工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三十文一天，中午在咱们这吃顿饭。”

  田氏甚是满意，看向旁边的沈清欢，“你大伯娘这个人办事牢靠，不过缫丝也是要花些心思，明天人来了我瞧着如果不行咱就辞掉如何？”

  “好，都依您。”沈清欢挽着田氏的手臂，笑眯眯说道：“您是咱们家的主心骨，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田氏高兴得嘴角都压不下来，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小六去集市采买。

  沈庄也主动将缫丝车的事揽在肩上，带着两个儿子也走了。

  沈清欢、沈苍、沈素……

  兄妹三人倒成了闲人。

  “小妹，要不你给我找点事干？”

  大伯管着蚕房，大哥和小姑负责酒楼，老四跟着小叔去了金陵，家里就他和启阳手里头没活。

  看着大家都有事干，沈苍心里有些不得劲。

  “还有我。”

  沈启阳跟在后头附和。

  沈清欢怎么可能把这两个哥哥给忘了，不过眼下建新房才是重中之重，建房就是他们的事。

  “你们怎么可能闲下来，建房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之前建房的工人肯定不能用了，怕人家别有用心。二哥，你得去问问李家舅舅还有没有认识的泥瓦匠，请来把屋子建完。

  爷年纪大了，小事你们做决定，大事上回来问爷。”

  兄弟二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村里建房可是大事，事情落在他们头上，足见家里长辈和小妹都信得过他们。

  “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沈苍和沈启阳相互看了一眼，沈苍笑道：“走，去酒楼找大舅他们。”

  留在原地的沈素满脸宠溺看着两个弟弟，“看把他们高兴成什么样，你要没给他们找点事干，估计心里几天不得劲。”

  “那是当然，连大嫂手里都有活，他们哪能闲得住。”

  提起柳氏，沈清欢想到放在屋子里闲了好几天的搓板（做绒花的工具之一）还有丝线。

  前两日本就该教大嫂做绒花，结果发现铜丝线给忘了。

  “大哥，我得去买铜线，要不你先回村？大嫂一个人带着侄儿在家，还有缠花要做，我怕她有些忙不过来。”

  “不打紧。”

  沈素摆手，“出门前，桂花婶带着她两个女儿去咱们家了，说好了帮着青青带孩子。”

  “那咱们走吧。”

  买完铜丝，他们才去了酒楼。

  “李大伯/大舅。”沈清欢和沈素分别跟李大打招呼。

  “大哥，你陪着李大伯聊两句，我去看看我舅母她们。”沈清欢往酒楼门口左边颔了颔首。

  因为要送沈烨他们，他们一早把小龙虾送来后，就让小田氏和江氏帮忙卖。

  “嗯，我等会去找你。”

  沈素的大舅李大强正带着人修缮门楼，瞧见他们走来，笑眯眯迎了过去：“你们来了，等门楼修缮好了，酒楼的匾额就能挂上去了。

  酒楼的名字可想好了？”

  “想好了，小叔请岳麓书院的院长题的字，已经送去请人雕刻了。”沈素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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