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就这么同裴聿拖到快要日落西沉时，渡江才缓缓醒来。

“怎么都来了啊？”

他倒是没多大反应，反而是悠哉悠哉拿起枕头旁的团扇不紧不慢的摇晃：“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

余音双手环胸，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心里摸不准他是将计就计，还是真的无防备。

但在瞧到他脸色发僵的模样，没忍住嗤笑了声，声音悠悠道：“渡江师父如此精于算计，没想到也会马失前蹄啊。”

“……”

渡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忙翻身坐起，急切地问：“你怎样留下的？”

“他倒是未给我下这蒙药。”

余音微微侧首，扫了眼站在屋外的裴聿，低声道：“”倒也算是有分寸。”

闻言，渡江脸色更难看，特意将门关上，才舒了下心口，缓出一口气：“你与太子殿下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省心的！”

余音单手撑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桌面，显然没将他的话听在心里。

渡江摇摇头，也不再多言，从柜子里想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图纸，可翻了个底朝天也什么都没有。

不禁纳闷自言自语：“明明昨晚就在这柜子里，能去哪儿？”

“什么图纸？”余音随意问了句。

“这附近村镇的地势图，以及哪家店铺是我们的人，都在那图上。”

渡江翻找的满头大汗，也未寻到，还是余音看不下去，提点了句：“你人都被下药了，拿你张图纸算什么？”

“……”

渡江猛地停下动作，无言与她相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说是不是？”余音朝他扬了杨下巴。

渡江深呼了一口气，着实来气，憋不住找她评理：“你说他这是图什么呢？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你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没看清他这个人的本性？”

余音有意瞥了眼门口的高大身影，抬手轻轻遮挡住唇，看着渡江受憋气的模样，不觉含笑道：“裴聿他这人，在外人面前装的温润清冷不问世事，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又极其会伪善的狗男人，你觉得呢？”

渡江听闻，不自禁轻“啧”了声，离她远了些，满眼鄙夷道：“太子殿下在你眼中都是这样的，可想而知我的名声在背地里被你败坏成什么样了……”

余音眨了眨眼，模样无辜：“我都同他们说，你是个不守信用的老……”

最后两个字，她轻挑了下眉，将话咽了回去。

渡江正好也不想听，捋着胡须冷哼一声：“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

“等到有那么一天再说。”

余音轻吐了一口气，同他说起正事：“你让我去寻岑风，总要告诉他在哪儿吧？”

“北水镇。”

渡江重新绘制图纸，与她详细交谈：“我给你圈的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很值得信任，若是你与他谈崩了，你就同其中一人说，定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如果岑风都能让我陷入危险之中，那我应当是已然处于危机四伏的境遇，等死就好。”

她说的淡淡：“我只需知晓岑风在哪儿便可，让你们的人离我远些。”

“你就当真如此肯定，他不会对你动手？”

渡江怀疑道：“像他那般无父无母，无一个家人，刀剑舔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人，会对你手下留情？”

“谁说他没家人的？”

余音凝眉打断他的话：“我们二人从小相依为命，我同他就是彼此的家人，你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喜欢听。”

她自幼就很抵触别人这样看待他们，若不是毫无选择，谁又想这样做一根浮草。

渡江眼神复杂看着她，默了半晌，又道：“你既同他是家人，那你说说，有何法子能让他弃暗投明，成为太子殿下的人？”

余音默了默，才缓缓开口：“皇帝的位置也不是他想要的，都是那老头的执念，把那老头杀了，不就行了？”

“你可有见过那人？”渡江将笔纸递到她面前：“画出特征便好，还有他手下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

“画出来又有什么用？”

余音未接笔，没什么情绪波澜道：“那老头像来就是只浮鬼，除了他信任的知晓他最近在哪里落脚，别人向来不知，不然我早就亲手将他杀了。”

听到她此言，渡江拧眉想起办法。

“这样吧，我同岑风回去。”

余音适当开口：“我从前便答应同岑风成亲一事了，岑风将那人看为父亲，若是我们二人成亲，岑风一定会带我回去的，我寻机会将那老头杀了。”

“你觉得在岑风心中，你和那人谁更重要？”

渡江的话令她陷入了犹豫中，她还真的有点儿摸不出来。

“那你这法子就不成。”

渡江朝她摆了摆手：“再换再换，总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屋内静默下来，良久，余音站起身，没什么语气道：“做事总是会有风险的，哪有万无一失的法子，要是岑风要杀我，那我便……”

“怎样？”

渡江想劝她别做傻事，只不过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她慢悠悠打断：“长了两条腿，当然是跑啊。”

“……”

终究是他想多了，他还以为她要做将命递给他的傻事。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那老头疑心很重，可能我会失败，反而暴露了裴聿，你们也做着准备些。”

余音将门打开，迎上裴聿那双沉不见底的眼睛，眸光微闪了下，未先开口。

两人静静相望。

许久，裴聿语气莫辨开口：“阿音，我定不会负你。”

“是吗？”

余音眉心微动，声音轻淡：“你先将这局面做到稳操胜券，再谈其余的吧。”

毕竟在任何事情未做成功之前，都有可能会出现变数。

她经过裴聿时，忽然被他牵住手，他目光深深看着她说：“阿音，我一定会保你平安。”

余音弯唇笑了笑，没说话，想要离开。

可裴聿却没有放手，而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平静说：“你一定要记得同他成亲是假的，是骗他的，不然，我会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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