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

    大地回春已久，禾苗被种入泥水中，只要出了城池，可以看见片片低矮如草地的稻田禾苗在水田里随风摆动，这是值得高兴的日子。

    对整个大夏来说，这样的日子还有另外一件事值得百姓庆祝。

    大夏打赢了大隋，紧随其后的，是各州户部投资商人组成的大商会，开始纠结大批行脚商人下乡倾售商品，商品价格意外的低廉，可以说是赔本赚吆喝。

    如果这不是户部在主动承担亏损的情况下下达强制命令，让商人们能有钱赚，就是把这些商人杀了，他们也不会干这种费时费力还亏损的蠢事。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贫苦百姓对于把自家年幼的劳动力送进村中私塾一事，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抵抗。

    现在大夏底层的百姓们，还不能理解这两条命令，究竟哪一条更值得庆祝。

    生来就是贫苦人，哪有当读书人的命？当不了读书人，会写几个字能当饭吃吗？相比下，陛下让商人下乡卖东西，这种事明显更好。

    是因为大夏打了胜仗才有这种好事？那就应该多打点仗！多有点这种好事！

    至于把孩子送进私塾，那肯定不是陛下的命令，肯定是那户部尚书和黑心干的，该死！

    被大夏底层百姓们辱骂的和尚书，还不知道自己背了多大一口黑锅。

    现在的他，正在御书房里跟皇帝汇报相关事宜。

    “陛下，如您所见，眼下所有州府的商会都已经组建，每个州府的大商会里，都会有一个户部官吏驻扎，把持资金流动……”

    说到这，和珅幽怨的目光一转，看向一侧沉默等待的孔丘。

    每个州府一个人，这可是个大工程，如果是之前的户部，只要抽调收税官吏，轻轻松松就能完成这件事，但现在不行，收税官吏已经被划给孔丘的劝学堂，从前被阿谀奉承的收税官，变成了现在百姓们躲之不及的劝学官。

    “咳咳，继续说。”

    李烨尴尬咳了一声，和珅旋即收回目光。

    “正如陛下之前提出的那样，不少百姓选择以物易物，好在我们招募的行脚商都是行家，还没有疏漏出现，想来半月过后，这事应该就能圆满收官了。”

    和珅说完屏气凝神，抬头观察李烨的表情。

    “很好，不过还不够好。”

    李烨看着面前的地图，看着那一个个地方商会结成的红点，陷入了沉思。

    和珅的心提了起来，张嘴想说话，最后归于沉默，等待。

    “每个府城县设立一名商会秘书，跟当地商会推出的商会会长搭配，一同调控当地物价，再由户部直管的各州大型商会监督，这是件好事，但有些事情不可不防。”

    李烨揉着下巴道。

    商会秘书两个词组合起来有些现代化，但李烨不打算改，朝廷的官位中本就有秘书郎一职，隶属于翰林院类似机构，职责跟秘书类似，一般负责起草初版公文和审校公文，总不能叫会计，那解释起来就更麻烦了。

    “陛下指的是？”和珅小心道。

    “近两年没有关系，户部对各地商会把控很严，有海瑞的威慑，各地商会会长也不敢做出格的事，例如贿赂商会秘书，甚至跟商会秘书狼狈为奸，但未来呢？”

    不等和珅开口，李烨接着道：“有些事还没有发生，但不得不防，否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陛下有理。”和珅哑口无言，做为大夏财神爷，他对官场和商人打过的交道太多，知道这是必然发生的。

    “这事让刑部出手吧。”

    李烨开始下达命令。

    “在各地设置商会监察使一职，职务挂靠在各地官府，专注于商会资金的流向进行稽查核对，只在商业犯罪中有抓捕问讯的权利，同时刑部设立经济犯罪组，由刑部尚书直接负责，专注于经济犯罪，安排他们每年抽检各地商会，对商会监察使同样有监察和抓捕的权利。

    “现在的商业法案也已经过时，从户部吏部抽调人手，编校新的商业法，将商业分割为民间和商会商业法案两种，抽查各地各行业商税的合理性。”

    李烨一口气说完，听得和珅脑袋发胀。

    不过他明白，这是好事，至少对大夏本身是好事。

    新的商业法是牢笼，能让逐渐膨胀的商会规矩起来，如果有人敢逾越规矩，监察使就是第一道枷锁。

    而监察使中如果出现坏人，经济犯罪组总不会出问题，如果经济犯罪组也出了问题，说明其背后的势力已经十分膨胀，膨胀到了刑部尚书也觉棘手的地步，到这一步，不可能不惊动皇帝。

    这套规矩说起来复杂，其实并不复杂。

    无外乎是交叉管控经济罪犯的那一套，只是更加纯粹，李烨用超前的眼光加强了户部投资的各地商会，即大夏国企的掌控能力，提前扼制了在巨大利益下官商勾结的出现的可能。

    当头顶悬下一柄利刃，一柄众生平等的利刃，许多因身份地位和权利同时拔高而迷失自我的人，才会清醒，而不是成为一条条攀附在整个大夏经济命脉上吸血甚至损众利而肥己的蚂蝗。

    和珅走了，去找海瑞沟通经济犯罪组和新商业法案的事。

    他的心情略带沉重，好在有一点是好的，至少他不用再承担各地监察使的培训，之前培训一大批商会秘书可让他死了不少脑细胞。

    “先生，劝学堂的事办的怎么样？”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李烨扫除杂念，看向自家的礼部尚书。

    “回禀陛下，劝学堂现在由两人共同负责，分别是子路和曾参，在工部和户部的帮助下，劝学堂已经拥有一万两千座私塾，只是……”

    孔丘抬起头，苍白无血色的脸和大大的黑眼圈，让李烨明白了他这段时间工作有多辛苦。

    “只是什么？”

    “唉……”

    孔丘长叹一声。

    在推进全民教育前，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困难，乃至于他已经将礼部事务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学生颜回，自己则带着另外两名学生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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