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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 说好做兄弟,把酒留下


第二十九章这酒稀罕着你得给我留些才是啊

  “他杀了谁?”

  一缕惊诧从齐长风的眼睛里划过,似流星乍现,稍纵即逝。

  “呵,我说着玩罢了。”

  卿凤舞径自斟酒,悠悠地喝了。

  “嘿嘿!”

  他像松了口气似地笑出声。

  “…………”

  她一杯又一杯地续着酒,唇齿间流转着醇厚的芳香,心底里却像活泉似地翻涌着苦味。

  “你记恨父亲吗?”

  他喏喏地问道。

  “我为何要恨他?”

  她不以为然地把玩着杯面的图腾,结实的纹路在手心里散发着如玉的温润。

  “上回苏东篱献宝之事,险些将卿府名誉连同百余人性命毁于旦夕,父亲他自恃傲物,未施援手…”

  他的眼飞快地逃离她的视线。

  “………”

  她却并不理会他,只管喝酒。

  一团绯红轻遮住脸颊,似桃花般夭濯,齐云霞般浓烈。

  “…………”

  “…………”

  沉默,在酒里荡漾着。

  “你从来没说起过你母亲。”

  这像是齐长风为打破冰一般的宁静而搬来的话语似的,不曾想,他现下说的话题才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她死在南游的路上。”卿凤舞冷冷地扫过他,目光比酒更烈:“我甚至来不及告别。”

  “你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他问。

  “这支钗是她托父亲转给我的,也算是见物如见人了。”

  她推了推发髻里的钗,唇角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微风下的涟漪般看得见,捕捉不住。

  “你又没亲眼见着人,没准她还活着呢?”

  此刻,齐长风几乎是脱口而出,“嘶”地扒拉开赤兔肉,澄黄的香油汁汩汩地冒出来,像会说话似地勾着人。

  “呵。”

  卿凤舞不由得轻飘飘地嗤笑,斜着细长的眼波看他,半晌,泄了气似地收回目光,大仰头又饮一杯。

  是啊,没准她还活着。

  可不是吗?她活着。

  “别喝了。”他一把伸出手夺过她手里的杯盏,带着急切的口吻说:“别喝了。

  这人哪,虽说脑子不大好使,没想到还挺会心疼人的,想到这,卿凤舞心中不由得油然生出一二分感动来。

  “你不能再这么喝下去了。”他一只手从她这夺了杯,一只手干脆环抱着酒坛子:“这酒稀罕着,你得给我留些才是啊!”

  “……………”卿凤舞脸上写满了无语,赌气似地端起整坛子往口中灌。

  这酒算不得烈,一下子喝猛了,穿肠入肚,游走在心里,直教人头脑嗡嗡地作响。

  “你…你怎么还带抢的?”

  齐长风见状,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也跟着端起坛,拔了塞,“咕隆咕隆”往肚里灌。

  那晚,齐长风醉没醉,卿凤舞不得而知,但她委实醉了,不然绝不会和他睡到一块去。

  同床共枕,和衣而卧,从满天星辰到日上竿头,从轻鼾细哝到鸡飞狗跳——

  当温润的日光悄悄地爬上床,亲吻着卿凤舞的眉眼,当沉稳的心跳慢慢地闯进耳窝里,她醒来了:祥云水纹花梨木榻,金丝绣洋菊的帐缦,光滑润肤凉玉枕…难怪昨夜里睡得这般舒适?等等!自己这是…睡在床上吗?在齐长风的床上吗?!

  卿凤舞微微地睁开眼,缓缓地抬起头,啊!齐长风俊美而安谧的脸庞闯进她视线里,造——孽——啊——

  不,她卿凤舞有什么场面没见过,上可只身面圣,下可单刀走江湖,恁它是哪样都不能乱其分毫。而今,她不过是睡了他的床罢了,又不是他的人,这有何惊慌的,如此想来,卿凤舞佯作镇定,屏息凝神,只手撑着床板,偷摸摸地爬起身来…

  “嗯——”

  齐长风慵懒的嗓音像暖冬的日光,洋洋地钻进卿凤舞的耳窝里,她原以为他只不过翻个身,没想到,这厮的手劲着实大着呢,加之她漫散,稍有分神,竟猛地被他拉进了怀里!

  “啵——”

  这…

  这场面卿凤舞真没见识过!

  齐长风嘴边挂着火红的唇印,如图腾似地醒目,又恰似午夜玫瑰般妖娆,原是她昨夜里醉了酒,连妆也不曾卸,就这般与他躺下了。

  “齐长风!”

  她一把揪住他衣襟,恨不能小鸡啄米似地把这厮拎起来,许是他烂醉如泥的缘故,浑身使不得半点的气力,只似块沉甸甸的石头,她的劲头全数算在他衣裳上了…

  “嘶——嘶——”

  布帛的撕裂声出奇地脆,像刀似地划拉过宁静的清晨。

  “你脱我衣服作甚?”

  他醒过神,坐起来看着她。

  “……………”

  卿凤舞一时怔住,难不成说寻宝?

  “哐啷!”

  花漆朱门被“刷”地推开,卿九思跋扈的脸庞在晨曦里若隐若现,她身后跟着青梧,单薄的身形被光辉拉得老长,看起来竟有些狰狞。

  彼时,卿凤舞三千青丝如瀑,簪钗凌乱,红妆明艳,双手正扒在齐长风的衣襟处,而他伟岸的胸膛如山脊般坦露着,俊魅的唇齿边挂着殷红的吻…

  “小姐!”

  绿芜和景迟跌跌撞撞地奔至门口,这刚要抬脚跑进来,但见屋里的春光,不由得石雕似地僵住了。

  “小姐?”卿九思轻蔑地扫视着绿芜,转而向着卿凤舞眉飞色舞地嗤笑道:“过了门,拜了堂,哪里有不改称呼的道理?要知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你成天[小姐]地叫唤,这若是外人听了去,还以为齐家二少夫人仍是完璧呢!”

  “……………………”绿芜气不打一处来,碍于身份体统又不好发作,圆呼呼的脸蛋儿霎时有青有红,吹鼻子瞪眼睛,好不愤懑。

  “这耳朵都长到屋门口了,哪里还用得着防着墙?”卿凤舞细细地为齐长风掩好衫,目光恍如刀光,又似箭影,冷冷地睥睨着卿九思:“若要我来说,妹妹你脑袋上挂着的莫不是木耳吧?从前在卿家,如今在王府,长得哪儿都是。”

  “你——”卿九思面作忿色,气得七窍要冒烟似地,难看极了,不出一会儿,她猛地闪回身,忿忿地赏了青梧个厚重的耳刮子:“下作的贱人!你方才同我说得什么来着?!”

  “我真的有看到接连好几日…”青梧轻掩着灼热的脸颊,连眼都不敢抬:“二公子和二夫人分床而睡……”

  呵,原来如此,卿凤舞心里缓慢地腾升起没由来的憎恶。

  “你还胆敢狡辩!”卿九思抬起脚,狠狠地朝着青梧踹下去,如同对待摇尾乞怜你犬狗似的。忽而,她尖锐的目光驻留在屋里的吊床之上,眼睛带着狐狸般狡黠的光…

  “这是什么?”她阴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卿凤舞:“难道……”

  “新婚燕尔,试问谁不欢喜闺房情绪呢?”不承想,卿凤舞柔弱无骨地依偎到那个结实的胸膛里,葱白般纤细的手指在齐长风唇畔打着转:“怎么,难道说妹妹竟不曾使过些稀奇的玩法吗?”

  “下作!”卿九思见状,拂袖而去,偌大的屋子里回响着她脖颈上清脆的珠玉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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