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得行带着妻子儿女，辗转问了好几家旅馆，发现都太贵了，剩下的这点钱都不够一家人住一晚上的，更别说明天还要吃饭了。

  想了想，感觉还是吃饭比较重要，所以准备带着一家子去桥洞底下睡一晚上。

  “妈，我害怕！“

  王唤楠坐在桥洞边上，有些紧张的握住了杨翠花的手，她是真的有点害怕！

  就算是桥洞也是不简单的，这里也有土着、有生态链、有弱肉强食。

  而且因为这里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最底层，资源的匮乏，让大家的矛盾更加的尖锐。

  可能为了一块落脚的地方，也可能为了一个馒头，就能大打出手。

  王家人是新来的，而且来晚了，只能占到桥洞边上的一块地。

  好在今天是晴天，如果是雨天的话，是绝对要淋雨的。

  让杨翠花和王唤楠在这守着地方，王德行带着王耀祖去买晚饭去了。

  刚才有家里的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在，这里的人还收敛一些。

  现在只有一个瘸腿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小女孩在，周围的流浪汉们已经蠢蠢欲动，像是见到肉的恶狼，眼睛发绿的看着王唤楠。

  “楠楠别怕，他们不敢怎么样的，你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爸在村里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也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呢！”

  杨翠花故作镇定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拔高了嗓门说道。

  是说给王唤楠听的，也是说给周围的流浪汉听的，心里祈祷着丈夫快点回来。

  另一边，热闹的街头灯火通明，街上到处是的摆摊的小商小贩，肠粉、炒粉、包子、馒头、拉面、锅盔、烤猪蹄……

  这条小吃街就开在工厂附近，这会正是人们下班的时候，人声鼎沸，水汽蒸腾，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爸，这猪蹄真好吃！”

  王耀祖啃一口猪蹄，再吸溜一口拉面，完了再喝一口面汤，脸上都是享受的表情。

  自从家里的东西都被变卖了以后，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了。

  “赶紧吃你的吧，等会回去，可得把嘴巴给我闭紧，不然下次就没有了，听到没有？”

  王德行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含糊不清的嘱咐儿子。

  “知道知道，儿子又不傻！”

  他才不想分给别人吃呢，更何况是王唤楠哪个讨厌鬼。

  “知道就好！”

  看着儿子几口就炫完了一个猪蹄，王德行有些心塞，以前咋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能吃呢。

  想想自己兜里那为数不多的一点钱，王德行就心痛。

  要不是还需要这小子养老，他连儿子都不管了，他一个人来的话，还能多炫几个猪蹄。

  “老板，一个馒头多少钱？给我打包8个馒头！”

  吃完猪蹄、喝完面汤，王德行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抹嘴，问隔壁摊子的老板。

  “馒头一毛钱一个！”

  老板一边给客人捡馒头，一边随意的回答。

  “一毛钱一个？怎么这么贵？我们那边都是五分钱一个的！”

  王德行下意识提高了嗓门。

  “吼什么吼？深城的物价，能和你们那穷酸的偏僻地方一样吗？价钱就是这么个价钱，爱买不买！”

  说着就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这时候的市场还没饱和，服务意识也还没那么强。

  最重要的是这条街就在工厂附近，只要味道好，用料实在，根本不愁没有客人！

  看这人一脸穷酸样，一个馒头的钱都斤斤计较，想来也不会买多少东西，老板都懒得搭理他。

  “都是这个价格？”

  王德行不甘心，又问卖猪蹄的老板。

  “都是这个价格，深城的东西都贵着呢，咱们进货的原材料都比老家贵不少！要是卖得跟老家一个价钱，根本不赚钱呐！”

  “……那行吧！还是给我来8个…不是，给我来6个馒头吧！”

  想了想，王德行还是改了主意。

  “行！”

  ……

  “妈！爸和弟弟怎么还不回来啊！他们不会跑了吧？”

  王唤楠说话已经带着哭腔了，她是真的怕啊！

  刚才杨翠花的话虽然一时震慑了这些人，但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晚，那两个人还是没回来，周围的这些闲汉的眼神也越来越露骨。

  “胡说什么！你爸不是这样的人，咱们娘俩都还在这，你爸怎么可能跑了？”

  杨翠花训斥着，一巴掌拍在王唤楠的手背上。

  这傻孩子，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别说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就算不回来了，也不能说出来啊！

  “真…真的吗？”

  “真真的！”

  “可是我好饿！”

  “咕咕~”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似的，王唤楠的话音刚落下，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饿什么饿，小孩子家家的，又不干活，吃那么多干什么？饿也给我憋着！”

  “小妹妹~，哥哥这里有饭吃，你要不要吃啊？”

  一个头染黄毛的花臂青年靠近母女俩，语带诱惑的说道。

  “不要！我不饿！”

  看着青年那一口黄牙，王唤楠就倒胃口，什么也不想吃了。

  “别怕！怕什么？哥哥是好人，只要你愿意陪着哥哥，哥哥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看着一脸横肉的青年，王唤楠又害怕的往杨翠花身后缩了缩，这时候倒是想起杨翠花这个母亲来了。

  “你干什么！不再过来我们就喊人了啊！”

  见青年越走越近，杨翠花也开始害怕起来，这时候的杨翠花，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腿怎么就伤了！

  “喊啊！你们倒是喊啊！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大笑着，就要往王唤楠身上扑去。

  王唤楠腿脚灵活，一下子躲开了，结果就是把杨翠花抱了个满怀。

  “你们在干什么？！“

  “杨翠花，你个死婆娘，你就这么不甘寂寞吗？”

  “老子就是去买个饭，你就跟个野男人抱上了？你还要不要脸啊！”

  王德行气坏了。

  他和儿子刚回来呢，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男人把杨翠花抱住了，真是气死他了！

  以前也没发现杨翠花行情这么好啊！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这什么味啊！”

  “呕~”

  本来想抱小的，没想到抱了个老的！

  青年愣怔了一下，刚准备推开，就发现自己被一股极其难闻且复杂的味道给覆盖了……

  “呕~”

  “呕……”

  黄毛青年一把推开杨翠花，就跑到一旁狂吐了起来。

  “咱有这么臭吗？”

  杨翠花也呆住了。

  她当然不希望被黄毛抱住，但是被一个异性这么嫌弃，她还是感觉自己被伤到了。

  “是很臭！”

  王德行一言难尽的看着杨翠花。

  路上他为什么对杨翠花这么绝情呢，除了痛恨她的罪行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受不了她身上的味道。

  杨翠花自从受伤以后，就没有得到好的治疗，更别说清洗和卫生了。

  那时候都在忙着和讨债的人斗智斗勇，谁还能顾及到她啊！

  能带着她去看腿就不错了，清洗个人卫生，那是想都别想！

  王德行懒得管她，王唤楠也指望不上。

  杨翠花身上带着血腥味，那是当时受伤的时候流血，风干在身上和衣服上的；

  杨翠花身上还带着草药发酸的味道，这是当时赤脚医生拿草药给她敷腿，后面没有及时换药，臭在裤子上的；

  杨翠花现在身上的伤口上都还没好全，还在发炎，身上带着肉类腐烂的味道；

  杨翠花还这么长时间没洗澡，身上油腻腻的……

  所有的味道，混到一起，互相发生化学反应，形成了一种极其复杂、令人呕吐、脑袋发晕的味道。

  猛吸一口，差点把人送走那种，堪称行走的生化武器！

  “那你们不早说？！”

  杨翠花一脸震惊的看着丈夫，她自己闻惯了，完全不觉得臭。

  她就说唤楠刚才躲在她身后的时候，为什么是那个表情，她还以为是她太害怕了，所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没想到原来竟是这样！

  “我们以为你都能闻到啊！而且咱们也没条件换衣服啊！”

  王德行摊了摊手。

  他现在也没啥怀疑的了，看那黄毛青年的样子，就知道两人没啥！

  想来也是，谁能受得了杨翠花身上这股味呢？

  他老夫老妻了，都敬而远之！

  “你…你们太恶心了！！”

  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以后，青年黄毛才缓过劲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敬畏的看了一眼杨翠花，然后对围在不远处的兄弟们喊了一句：

  “兄弟们，别过来了！这一家子是从茅坑里爬出来的！

  不对，茅坑都没有他们这么臭，靠近他们会没命的，我都石更不起来，你们别费劲了！”

  最后一句说得有气无力，惹得那边哄堂大笑。

  “真的假的？你小子不会是想吃独食吧？”

  “就是，你小子不会是防着兄弟们吧？”

  黄毛青年：“……”，让给你们还不行吗？

  不过玩笑归玩笑，见黄毛吐得这么认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且也没必要装，大家一起混了几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黄毛就不是那样的小气人。

  大家一时也打消了念头，准备观察几天再说。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见那群人散了，杨翠花下意识的问丈夫，不就是买个饭吗？

  “你管我去了多久？这是你能问的吗？”

  王德行直接怼回去了，这婆娘还认不清自己的地位呢。

  把家里害成这样，她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开什么玩笑？

  没有丢下她，也是看在她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而且以后还能帮忙干点家务活，带带孙子什么的，不然谁还管她啊！

  看着还一脸懵懂，只会胡吃海喝的儿子，王德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还是得努力找活干，不然这小子以后怎么娶得上媳妇，老王家的香火可不能断在他这里。

  “爸，你们买什么吃的回来了？”

  危机褪去，王唤楠的饿意又被唤醒了，她是真的饿了！

  “买了馒头！”

  王德行说着，打开塑料袋子，拿出两个馒头，给了杨翠花和王唤楠一人一个。

  “怎么只有馒头？连个包子都没有吗？”

  听见只有馒头，王唤楠失望极了，她已经好久没吃上肉了。

  “嘿！你这丫头，有馒头吃就不错了，你还嫌弃上？我们小时候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白面馒头呢！”

  “我想吃肉，想吃鸡腿！”

  “没有，现在没钱了，能有馒头吃就不错了，过几天可能馒头都没有了！”

  王德行没好气的说，这丫头也太不懂了！

  “你们怎么不吃？”

  不情不愿的啃了两口馒头，王唤楠突然发现王德行和王耀祖都没吃东西，不禁有些纳闷。

  “我和你弟弟太饿了，已经在路上就把我们的那一个馒头吃完了。”

  王德行毫不心虚的说，这是他的钱，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用不着跟谁交代。

  “真的？你们不会背着我们吃好吃的了吧？”

  王唤楠才不相信呢，以前在家里就是这样，妈妈经常给弟弟开小灶。

  她偶尔也能蹭一点吃，但是王真珠就别想了，她就活该吃猪食。

  “什么背着你们，说得这么难听，我们真是吃的馒头！”

  “王耀祖，你们吃的啥啊？”

  总觉得爸爸这话不可信，王唤楠又问了一下年轻的弟弟。

  “吃的馒头啊！还能吃啥？”

  想起猪蹄的味道，王耀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见他这样，王唤楠更不信了，奈何没有证据，只得一边瞪眼看着这父子俩，一边狠狠的咬了几口馒头。

  杨翠花默不吭声的在一旁啃馒头，一脸的麻木。

  “你想干嘛？”

  见王唤楠伸手，要去拿装馒头的袋子，王德行吓了一跳，赶紧把白色的塑料袋子拿开了。

  “吃馒头啊！我还没饱呢。”

  “去去去，吃什么吃，没个人一顿只能吃一个馒头！”

  “一个馒头？这怎么可能吃得饱！”

  王唤楠惊呆了，没想到她还有饿肚子的一天。

  “谁让你们吃饱了，只是让你们别饿死了！”

  “……”，她还是不是亲生的？

  “那剩下的这些馒头是干什么的？”

  “明天的早饭啊！

  我买了6个馒头……不是，买了8个馒头，今天晚上一人一个，明天早上一人一个！”

  “……”，那您可真是精打细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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