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的人群，那些带了凳子的学生，并不是拿来坐的，而是拿来当小课桌，这样就能及时记录下先生所说的话。

一大帮人要么坐下，有条件的会自带小桌子小凳子，没条件的就带小凳子，或者几个人凑一下。

李陆陆与姜郦姝就站在人群外头，她看了眼身边已经准备好的许仁小少年，将自己布包里的笔纸摊开，直接席地而坐，而后就与周围的小伙伴交谈了起来。

收回视线后，她再踮起脚看着前面一帮人。

【好多人啊。】

姜郦姝：好多人啊。

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声音：

“张先生又开课了。”

“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开公开课了吧，张先生果然高洁。”

“不过我怎么听其他同学说，夫子今天这一次是临时决定的，不然也不会昨天才通知。”

“咦，真是如此吗？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来啦？”

“不懂，想来是夫子体恤我等吧。”

叽叽喳喳的，虽然说声音小，但是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场面倒是很热闹，不过这些声音在那位张太傅出现的时候就立刻消失了。

全场皆是坐着或者蹲着，虽然人多，但是站在最末端的那两位是最显眼的。

前张太傅抬了抬眼皮子，没有理会那二人，直接进入正题，开始讲课。

【啊不行，东西是好的，但是我听得头晕。】

李陆陆听着前张太傅讲课，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别说她们这次过来只是为了与对方商谈的，并不是真来听课。

而且别人都是一副认真听课样子，就她们两个浑水摸鱼，与这个画面太不搭，到时候被人嘴怎么办。

姜郦姝点点头：不明觉厉。

“陆陆，要不咱们去外边等吧？”她蹲下来，与李陆陆说着悄悄话。

李陆陆点点头，直接牵着姜郦姝的手离开了。

她们二人的动作没有惊起什么波澜，只是台上那位坐着的讲课夫人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只觉得无语。

真是没什么礼貌呢，一想到那还是小仙人，心中万千话语想说，但是到口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出来之后，李陆陆与姜郦姝二人同时长呼一口气，身后的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远，现在觉得脑袋是越来越清醒了。

前张太傅的这课，直接就讲到了下午，很多学子显然都习以为常了，从怀中摸出个干粮什么的，简单对付一下。、

毕竟台上的老师还只能喝点水呢。

等到这次课程结束之后，那些在台下的学生们还不想离去，好几个围在张太傅身边，显然心中还有很多疑虑。

张太傅也对这些学生的问题，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便是些简单的自己讲过的东西，也会再说一遍。

不过人还是太多了，好在，他之前教授过的学生，对仕途无意，便来给老师当小帮手，主动给这些学子们答疑解惑。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位书童来到李陆陆与姜郦姝身边，低着头恭敬道：“二位大人，夫子此时已讲课完毕，请你们去后院商谈事情。”

李陆陆二人在书童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还未见到张太傅人，李陆陆就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味。

【烧鸡！】

她的脚步不由得快了许多，姜郦姝也同样如此，京都城外这几年虽然很繁华了，但是大多都是旅店。

而李陆陆和姜郦姝在这里等了老半天，吃是吃了，但是就是很简单的一些食物，这下子，闻到烧鸡味道，两个人不由得速度加快了许多。

果然，一到后院，深深庭院，中放着一张矮桌，本该是烹茶弹琴的风花地带，一位老人捧着个烧鸡在那里啃。

【……】

李陆陆看着直接将烧鸡捧起来啃的人，心思一下子没了，【算了，回去我自己买。】

张太傅放下手中的烧鸡，冲着李陆陆行礼：“罪臣拜见小公主。”

李陆陆：“不是已经让爹爹赦免你的罪了？”

张太傅一本正经：“那是陛下与小公主仁慈，但罪臣深知此时每活一日，便是陛下与小公主仁慈一日，皇恩浩荡，此乃臣之本分。”

李陆陆：“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李陆陆哦了一下，继续说道：“是真的话，那你就把手中烧鸡放下。”

姜郦姝：“？？？”

张太傅：“……”

“小公主说笑了。”

他笑笑，而后将烧鸡放在一边，从桌子底下将早已备好的茶水拿出来，给李陆陆和姜郦姝一人倒了一杯。

李陆陆偷偷摸摸扯了扯姜郦姝的袖口，你快说呀，说完咱们赶紧走。

然后这里就没有她的事情了。

姜郦姝领会到了李陆陆的意思，她正色道：“实不相瞒，张太傅，在下此次前来是为了大学之事。”

像张太傅这样的人才去教授中学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姜郦姝觉得还是做文学研究比较好，而且这样的存在才能当得起大拿，她都想好对方当什么院的院长了。

“你这丫头，老夫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太子太傅，在这里教书了几年，若是愿意的话，还是称呼老夫一声夫子吧。”

“好的，张夫子。”

“你说的大学是什么意思？”张夫子已经看出来了，找自己有事的，是这位姜家的丫头。

姜郦姝将自己所写的义务教育的大致章程拿出来，递给了张夫子：“还请夫子过目。”

张夫子不拘小节的在自己的衣角旁随意擦拭了几下，接过这些东西，然后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认真，中途忍不住瞧了眼姜郦姝。

等到旁边的熏香差不多要燃尽了，天边的夕阳染红了天际，他长叹一口气，神色之中似有遗憾，将这份计划书放下。

那双深沉但又锐利的视线望向姜郦姝：“这些东西，全是你写的？”

“不。”姜郦姝：“自然是小公主，在下只是说了个想法。”

这样的事情，真要实现，她一个人扛不住的，还是李陆陆的身份可以，且这计划书真是对方写的，她只是增添了些细节而已。

是小公主吗？

张夫子的实现看向了李陆陆，此时的李陆陆听得昏昏欲睡，眼睛紧盯着眼前的茶杯，里面漂浮着一片茶叶，很明显，这小丫头在发呆。

若是小公主，那么一切也说得通了。

不过这姜丞相的女儿在其中必然是出了不少力，他垂眸沉思，那份关于义务教育的计划书他不心动是假的。

读书人，谁不秉承着有教无类，希望能教化众生，可是除了最初的圣人们，现如今谁又能如此呢。

张夫子觉得此时就是个机会。

他看了看李陆陆，又看了看姜郦姝，心中已经明了她们过来的意思，但是对于上头的动作，他还完全不明确，心中略有纠结。

“此事，容老夫思虑几天。”

姜郦姝笑道：“自然，此事重大，夫子可以多想几天，这毕竟是小公主提出来的。”

李陆陆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终于回神了，抬头看了眼天边即将落幕的太阳，又看了看张夫子此时脸上的表情。

【芜湖！稳了稳了，这件事情稳了。】

事情差不多了，她对着张夫子说句离别的话之后，就拉着姜郦姝走了，李陆陆现在满脑子都是烧鸡烧鸡的。

回宫之前，特意绕路去买了份烧鸡，香的嘞，口水直流。

“大夏日报那边怎么样了？”李陆陆忽然出口问了一句。

姜郦姝有些疑惑：“一切都好，这几年虽然也出了些别的邸报，可是都没咱们的正宗，而且很多信息都有误。”

李陆陆：“如今医药局正式纳入跑道，行医证也越来越正规，大学里面关于医术肯定是要有的，还有张夫子，你觉得他教文学怎么样？”

“很适合啊。”姜郦姝说。

“大夏日报，如今各郡都有分支，这好像是新闻学吧。”李陆陆喃喃道：“你觉得绿衣怎么样？”

姜郦姝明白李陆陆的想法了：“除了她，就只有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了，那些人想必都不会离开吧。”

【那可不一定，我真去要，漂亮娘亲肯定会给，但是得是她们心甘情愿才好。】

姜郦姝哑然，确实，但是如果是她的话，能有另外一番广阔的天地，为什么不选择那另外一番广阔的天地呢？

“义务教育与科举冲突了。”李陆陆说。

姜郦姝抿嘴，这件事情她也意识到了。

选拔人才的方法很多，可是得有一个最主要最适合的，这么一想，她心中忽然有些胆怯。

“别害怕。”李陆陆感受到姜郦姝那边传来的不安的感受，小胖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是对是错，历史已经告诉我们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适合的。”

她明白姜郦姝肯定会选择进入政途，姜丞相如今也在大力支持她这个选择，有了这位老师的教导，姜郦姝以后的成就肯定更大。

这番对话后面也没谈出个结果，第二天，李陆陆去找了皇帝。

其实建造大学的地方她们已经想好，是块很辽阔的地域，她要与皇帝商量如何平衡科举与义务教育之间的关系。

若是直接废掉前者，皇帝肯定不会答应，满朝公卿也不会答应，若是不采用后者，那么李陆陆觉得自己肯定会后悔的。

只是如何平衡，只有她来与皇帝交谈。

识字率这项标准，李陆陆舍不得放弃，或者是近年便是用了如此多的功德金光，她都还没筑基成功的缘故。

虽说是已修复了自己的本命武器，可是她还是害怕。

若是之前没有功德金光，那么便是十年都未筑基，她都不会着急，可是现在不一样。

皇帝看完了李陆陆呈交上来的计划书，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皱眉：“陆陆，一定要做这件事情吗？”

“爹爹觉得现在的科举很好。”

李陆陆：“可是爹爹，你也得承认，它不够全面不是吗？”

【我懂，愚民政策，但是现在随着教育的普及度，肯定是不行的，还不如直接握在咱们手中。】

“爹爹，大夏日报。”

皇帝沉默了，他歪着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虽然还是个三头身的胖娃娃，可是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笑容甜甜的，快要五岁了，已经能窥见日后的绝代风华了。

真不愧是自己与卿卿的孩子，他还不忘自恋一把。

“爹爹，你想当千古明君吗？”

皇帝：“你觉得呢？”

“那就按照这上面的来做。”李陆陆指着这份计划书。

她知道，自家这个爹爹当初上进，完全是因为长公主的压力，现在长公主除去了，大夏境内又常年安稳，边境也无战事，这样的环境下，自然是求稳为主。

但是李陆陆不想这样子，她需要更大的刺激。

让这个王朝焕发新的活力。

教育便是第一步。

之前提出的那些科举改革还有什么行医证，交通法规之类的，全部都是洒洒水了，自天下大一统之后，车同轨，道路其实问题就少了很多。

李陆陆建议姜郦姝所做的，都是锦上添花。

听着李陆陆的这些心声，皇帝沉默了，其实陆陆说的也没错，如果没意外，他也不是骄奢淫欲之人，这样求稳，到了晚年卸任的时候，不说千古一帝，那也会是个仁君。

可是自家女儿的话确实也很有诱惑力，且上天既赐予了如此大的机缘，若是把握不住，想必临走前，必然会后悔。

【而且就在大学，教授那些物理化学，之前让二哥哥搜罗过来的那种能工巧匠都能派上用场了。】

物理化学的知识，大多都是姜郦姝所提供的，高中生，正是最强悍的时期，她趁着这些知识还没忘记，全部都默写了下来。

李陆陆与她商议之后觉得，暂时让大学教授这些大学东西为好，至于以后渗透中学，那得是几十年之后了。

这也是李陆陆所做的计划，如果几十年之后，她与姜郦姝任何一人还活着，都会如此做的。

皇帝叹了口气，轻拍了拍李陆陆的脑袋：“朕再考虑考虑。”

【考虑？芜湖！那这事情也稳了！】

皇帝：“……”

朕说的是考虑，你这丫头，听话都听不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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