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郎，家里……还有一只老母鸡，你拿进城，去换些米回来，家里已经是三天没有开锅啦……”

  太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市集的，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像是丢了魂，脑子里满是自己老母那几乎不成人形的模样。

  他一个年轻人，如今都是骨瘦如柴，脸上都是饥色，更别说他老母，说话的力气都是不剩下多少了。

  “老母鸡……老母鸡……”

  看着自己手上提着的老母鸡，太郎呢喃念着，这是他们家的老财主，往年再怎么样都不会舍得去卖的，毕竟这老母鸡肯生蛋，能够充粮，但是现在……

  “卖鸡咯，老母鸡……”

  太郎有气无力的，昏昏地看着人来人往，不时还会出现几名夏军士卒。

  自从夏军攻下东瀛之后，特别是建立了日高见都护府和扶桑都护府，他这种不愿意去做新夏人的东瀛人，毫无疑问成了被人踩在脚底的人。

  日高见都护府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些人当做人看，最基本的做人的权利都是没有，他们如今跟一条狗差不多，或许还不如狗呢。

  但是他无力反抗，先前有好几波东瀛人组织的反抗，最大规模的甚至达到上千人，但是现在呢，他们的头颅都已经是被挂到了城墙之上，而其中猥琐那几人甚至被抄了家，连带着亲戚族人一起为他陪葬去了。

  到了现在反抗的已经是寥寥无几了，人们已经是怕了，被杀怕了。

  “太郎？”

  突然，一个带着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太郎浑身一颤，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换做以往，他会非常开心，但是现在都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在这里，他可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那个人。

  只是……

  “太郎！”

  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已经是带着肯定。

  太郎勉强的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抬起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少女，与以前青春灵动不同，少女也是带上了些许憔悴，不过到底比他好上了许多，还是能看到几分美丽。

  “花子……”

  他的青梅竹马，说是青梅竹马，但是花子家却是比他家富裕太多，听说夏军来了之后，花子家当即是捐了不少家财，都护府那边也没有为难他们家，给他们家所有人都是办理了新夏人的身份。

  新夏人……待遇还是不错的，只要能够成为新夏人，便是能够领取足够的粮食、布匹，而且会得到律法庇护，不至于做了个冤死鬼。

  因此花子家倒是显得安然无恙，破财挡灾倒是让他们做到了。

  两人视线终于是对到了一起，相视无言。

  花子的视线落在了太郎的身上，那破破烂烂和路边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的装扮，让她欲言又止。

  太郎羞愧的垂下头去，这让自己憧憬的人儿，他是没有胆量再去看了。

  “太郎，我爹爹说，他想要让我嫁给一名都护府的军官当小妾。”

  花子低下身子，凑到了太郎身边，轻声道，只是太郎似乎听出了几分哭腔。

  “你说什么？！不，花子，不要……”

  太郎激动的抓住了花子的手，只是下一刻便是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的不妥，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

  花子抿着嘴，道：“太郎……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嫁给他，太郎，如果是你的话……”

  花子没有再说下去了，起身就要离开，事实上在昨天她就已经是决定从自己爹爹的话嫁给那个军官，那个军官她也是见过了，她不讨厌，至少长相上不讨厌。

  最关键的是嫁过去能给自己家里带来好处，他们家不说一飞冲天，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担惊受怕，深怕破财挡灾还不够，害怕剩下的那点家底会被人惦记上，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是没有规避危险的能力了。

  只是，在这路边见到太郎的这一刻，鬼使神差的竟让她凑到了对方的身边，说出了这些话。

  太郎呐呐地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是落了下来。

  花子对他说这番话，他也不是什么傻子，他自然是能够听出了话语里的深情，这让他心底涌现出无尽的激动和喜悦，花子……果然是喜欢自己的，就好像自己也是那样的喜欢她一样。

  但是自己……

  视线落在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臂和那只老母鸡的身上，一下子又是失去了力气。

  花子最后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做道别，但是眼底带着失望和失落，也罢，他们终究只是过客，未来的自己或许也会经常想到这一天吧？

  “花子，等我！”

  突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令花子顿住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的涌出。

  “那个军官，会在两个月后来我家提亲。”

  说完，花子不再停留，不过脚步似乎轻快了许多。

  她已经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否和自己期盼的那样，但是到了现在她已经是不后悔了。

  注视着花子离去，太郎已经是再也没有半点卖鸡的心思了。

  卖了老母鸡，换了些许米回去，熬了米粥，然后呢？继续浑浑噩噩的度过接下来几天，然后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生活，最后连带着自己的老母亲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吗？

  又或者自己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然后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了一个他不愿意嫁的男人？那他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不能，我绝不允许！”

  他已经是不打算留着这个所谓的东瀛人的身份了，倭皇陛下都已经是没了，他还留着这个身份做什么？

  不过如果是按照正常的进程，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短时间内也绝对摆脱不了现在的身份，甚至就连取到新夏人的身份都是困难，更别说再往上走，以至于短短两个月内能够站到花子面前，告诉她，要娶她。

  太郎缓缓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再次睁开，只是刚才好不容易涌上来的那些勇敢，又变成了绝望，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他的那些所谓的勇气，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太郎？”

  太郎愣了一下，苦笑一声，怎么人落魄的时候总是能碰到熟悉的人，抬起头看到眼前人的着装，整个人都是愣住了。

  “慎太，你这是……”

  太郎迟疑着，自己的发小，如今穿着一套军装，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脸上没有饥色，反倒是红润不少。

  慎太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视线停在了花子离去的方向。

  “刚刚那个，是花子吧。”

  太郎默然。

  “花子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个要娶她的，只是个小将官而已。”

  太郎愣了片刻，随即猛的抓住了他的手。

  “慎太，你有没有办法帮帮我！算我求你，这辈子我没怎么求过人，你知道的！”

  看着自己好友那带着哀求的目光，慎太叹了口气，道：“我哪有什么办法帮你啊，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看我现在穿成这样人模狗样的，那是因为我当兵去了，响应了都护府的征召，领了粮，但是也就这样了。”

  太郎张了张嘴，最后又陷入了沉默，他看到慎太的模样已经是猜出来了。

  慎太看着他，沉默许久，突然说道：“虽然我帮不了你，但是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就看你敢不敢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

  太郎猛的抬头，眼神的赤红让慎太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个朋友这副模样，他和花子感情……

  慎太附到了他的耳畔，轻声说了几句，最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他要去军营报到，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太郎失神了许久，直到最后站了起来，他已经是有了主意，他将老母鸡暂时寄放在一个熟且信得过的人手上，随后径直走向城中一处。

  那个地方，挂着一个临时的牌匾，写着：“大夏倭军征募处”。

  普通当兵最好也就慎太那样，但是……却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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