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生死裁夺定风霜 夜阑呜咽念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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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觐马不停蹄的往军机大殿赶,在马上他就在脑中琢磨:
“紧急军情?”
好久没听到军情这两个字了。自己一路辗转,遇到的事大凡都是械斗。自己呢,一点王驾的感觉也没有,倒更像一个只能被动应变的武斗者。如今又听闻军情二字,颜觐就在猜测,会是哪一方面的军情?难道是深雪直龙那边?苍飒沙又一次杀了个回马枪?
不应该啊,并没有听闻他来过局势不利的消息啊。之前也就有过一次收到深雪直龙的求援信。但后来都处理妥当了。那难道是碧城绪那边?遇到霓成晚的阴霓侵晚誓杀队了?莫不是棣地王府?想到这里,颜觐开始担忧起王府内的臣公们。心里的不安越发难平,扬鞭打马加紧奔跑。
终于来到了殿内,黄裳一见颜觐到来,连忙把书信交予颜觐观瞧,并道:
“这是碧城绪总兵的来信。”
颜觐一听,心道,“果然。”然后迅速展开观瞧。信函大致内容就是:
盾构品被伏击,应该有奸细告。归往颜觐的路已被阻截,自己不得已带军乘船入沣海,海上又遇金大印匪酋劫掠。只得继续逆水而上到歌川,想暂时屯兵于千岁众浅春惢。怎料恰遇霸河先水军正以千钧之势攻打帝黄众。而自己的几万军马,被误认为是黄苏煅的援军。又遭到霸河先的引头痛击。本就是不备之军,因此被打得丢盔弃甲,损失惨重。不过得益于在盾构的操练,留下的全是尖兵。
于是又只得顺流而下,于酡红众边陲找一处暂且休整军队。然后打算再借道于花姿品与卢凛品,承荫赤间界与卢凛屏光的庇佑,沿颜觐的路线再走一遍,到密陀来与颜觐相会。
颜觐看完碧城绪的密信,犹如百抓挠心。一是疑惑“奸细是谁?”二是怒嗔“霸河先果真是反了!”三是在担忧红魔玺的计划。这月余的时间,红魔玺应该还没能实施他的阴谋。但……
颜觐刚想推断一下局势。黄裳又递出一密札,来自花姿烟声。颜觐一接,颇感奇怪,神色疑惑的看着黄裳。而黄裳的脸,则是愁眉不展。颜觐知道,定然又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立即展信观看,花姿烟声这封信件的大致意思是:
由于卢凛瑰光的死,卢凛屏光反了!打算找颜觐复仇。而当初负责运送卢凛瑰光尸身的那两位素暝晦的使者颢飞骥和月宴,却只回返了一个,颢飞骥不见了踪影。
花姿烟声的密函中又说了些自己曾经看走了眼,错信了卢凛家族之类的话,文末还生硬的用‘战略’的眼光,顺便问候了一下乌重的健康。
颜觐拿着信,半晌无言。
然后说:
“还有吗?”
黄裳沉重的道:
“碧总兵所提到的奸细,指的就是卢凛瑰光,这个应该确证无疑了。”颜觐“嗯”了一声,黄裳继续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是碧总兵的第二次军情报告。”
颜觐一听,甚是讶异:
“怎么会同一天收到两封!?”
黄裳道:
“实际上,碧总兵的军机密函是抄送了很多份的。应该就是由于卢凛屏光的叛逆,导致这不同时间寄出的密信,今天才一并送达。”
其实黄裳也不是按时间顺序把这些信函交给颜觐的,花姿烟声的信应该最先到。颜觐接过信来,紧皱眉头继续阅读。这次碧城绪的信件把自己说得特别不堪。其内容大致如下:
他说自己在整顿兵马的时候,得到了缃索菲的铠甲,而后又遇到了蔚灵玑。蔚灵玑是尾随苍飒沙的部队而来,并向碧城绪提供了很多有利情报。说苍飒沙北归的途中,趁月白军归心急切的心理,可以埋一支伏兵偷袭,挫败月白士气。而连番的败战让碧城绪颜面扫地,所以他需要一次成功。而且鉴于铠甲和消息的关系,士气有所提振,所以认为蔚灵玑的计策可行。但他们所打击到的却是摇着苍飒沙旗帜的逐暮人。
随后,暴露行迹的碧城绪一方,自然被苍飒沙猛扑反咬,兵败如山倒。那辛苦磨练出来的尖兵也只剩一万左右。好消息是因为蔚灵玑的情报,碧城绪知悉了逐暮人的习性和功法特点,在碧城绪打击逐暮人时,还是给了他们沉痛的代价,逐暮人因此溃散。
可长剑璆锵依然没解救到,蔚灵玑也在溃败中不见了踪影。碧城绪在信中言辞恳切,没有掩藏任何自己的过失,更没有推诿战败因由,这一点让颜觐很钦佩。可钦佩之余,颜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余光往皇甫纳真身上一扫。
皇甫纳真还没怎么样,竹厌毕节先慌了神。虽不知就里,但颜觐那眼神所刺出来的锋芒,的确让人胆寒!
颜觐转过身来对皇甫纳真坦言道:
“你竟欺瞒本王!”
竹厌毕节听颜觐这么一讲,眉梢下塌,略一沉思,顷刻之间就懂了。他上前辩解道:
“萱王殿下!皇甫纳真并非故意欺瞒。而且,而且我们也未曾主动询问过他啊。”
颜觐道:
“那也是欺瞒!他并非只是因为由于探听到你的行踪之后,才来到临香城与你见那所谓的最后一面。事实分明是在碧城绪总兵攻打逐暮人后,他与组织离散所至!这么长时间,为何缄口不语?难道他连自己被谁打的都不知道?满口荒唐言,你还如此替他辩解吗?”
竹厌毕节道:
“纵然皇甫纳真对自己的真实来由有所掩藏,但那也是迫于形势啊,殿下。而且,他最初也只是只身来会。未期在市井遭遇萱王殿下。望萱王明察!”
现在,军机大殿里的氛围就变得非常怪异了。基本是对皇甫纳真剑拔弩张的样子。还有大声斥责并要求杀了他以告慰效忠忘萱王的将士的。
颜觐也认识到了之前于闹市区碰到皇甫纳真时,自己对他动机和行迹的猜测是错误的。皇甫纳真之所以来到临香城,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碧城绪的伏击,打垮了逐暮人团伙。自己当时的揣测有点过于一厢情愿了。
皇甫纳真对瑟舞烁花精丹的需求量,并不像炎焱她们那般大,但这时他比起初见颜觐时,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可他仍是从竹厌毕节的身后站立出来,并对颜觐道:
“逐暮人本就无光……他们见不到初生的太阳。而我却见到了我温暖我的阳光……我本就是曾经赤金部铸师,理应服训于虹颜晶正统。我机缘巧合加入逐暮人,并非一心想着颠覆什么。只是为了一个梦想,一个理由……”
皇甫纳真的话说不下去了。这时殿内哄闹起来,赐死皇甫纳真的呼声越来越高。已经到了不杀不足以平众怒的氛围。而皇甫纳真本人却一点辩驳求存的心好似也没有。竹厌毕节急得跟一个哑巴亲眼看到远处正欲投河自杀的孩子一样。他越走越远、越走水漫得越深。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此时大殿内人声嘈杂,无人再愿意听皇甫纳真那吞吞吐吐的话语。即便敬惜人才的黄裳这时也在衡量轻重,因而默不作声。
偏偏此刻一声长啸如划过蛙群的重炮,拉着高音从门外传来。
这声叫喊,凄烈而急切。所有人均纷纷往外观瞧。
“报!”
门外疾奔而来一名满身征尘的军校。甲胄破烂不堪,血迹早已干烈在盔甲之上。他报门而入,直言自己是碧城绪手下亲兵。他所奏报的事项也极其简单,大意就是碧城绪总兵携败军在赶往密陀众时,本欲借卢凛屏光之力来到临香城,但万没曾想,竟然被他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碧城绪正领十几位残兵,在来向颜觐领死的路上。
军校报事完毕,颜觐心里五味杂陈,而却把所有在场之人的心火又推向另一层高潮。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所能归纳出来的,也就是很简单的六个字——杀了皇甫纳真!
虽然军校报告的是卢凛屏光的罪孽,但几乎所有人都把愤怒宣泄到了皇甫纳真身上,他似乎成了最可恶之人!最万恶的叛逆!最阴险的间谍!最该死的囚徒!
这时,皇甫纳真抱拳拱手上前,竹厌毕节痴痴的望着他,见他说:
“我已得蒙王恩,赐予花精丹,多活了这么段时日。已不求其他。如果殿下觉得我罪当诛,逐暮人皇甫纳真赴死便是。”
颜觐闻言,目光从皇甫纳真身上游移到所有将领,又从他们身上游移到穹顶之上。遂闭上了双眼。
…………
皇甫纳真死后,竹厌毕节那勤于练武的习惯,改成了天天上坟。正巧这段时日所有人似乎都无事可做,剩下的只有等待。
有趣的是竹厌毕节那份肄武不辍的精神,现在却转接到了桃印真夜身上。他像逐暮人那样日复一日的练习着同一个招式。地点也选的奇——就在皇甫纳真的墓旁。
如果在以前,有高人评价竹厌毕节和桃印真夜之间的区别。他可能会说:“桃印真夜是个杀手,杀手只顾目标,不择手段。而竹厌毕节是一个好手,但也只不过是个好手而已。机械的重复着,但没精进。一项技能而已,这就是杀手与剑客的区别。”
而如今却轮到桃印真夜说:
“我从不会说自己的爱好是练剑,你会给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说,‘我的爱好是洗脸吗?’”
境界的对比,结局的转化,自豪的杀手,成长的剑客。似乎都发生了改变。
他们两人各自在精进的方向以一种非常瑰丽的方式进行着,所以在临香城,总是能看到这么一个景象,每当天光未开,不见阳光之时,就有那么两个衣着迥异的人,朝远山走去。直到夜幕降临,一人打着小鼓,一人呜咽着喉咙结伴下山,神秘而鬼魅。留下了一则则奇异的民间故事。
有人进步,就有人颓丧。
连续的负面事件的发生,让颜觐身心疲惫。黄裳不时就会来关切,说得最多的还是“大”和“小”的道理。比如他会说“不能因为本来财货就不多而拒绝消耗大的人才,这当然得对未来有个较清晰的拿捏。秦朝是靠什么灭六国的?资源?武备?财力?要什么缺什么……”这类从历史上阐述道理的。
也会说借事喻理,诸如“……为什么说弃车保帅,而不是弃兵保帅,弃士保帅?因为车,在整个象棋的系统里,战斗力是最强的。如果危机大到会导致直接败亡的时候,战斗力越强的则越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己方知道它的重要,敌方同样也知道。
而兵这种单位就不在考量范畴,说起来,这虽然很残酷,但它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而且需要了然的是,旗手不是出于爱护一个兵卒,而是压根连他们的生死都不需要去顾虑。不存在‘割舍’的纠结,他们的重要性在车这种强大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对于‘士’的取舍,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他们是近臣,脱离了帅根本无法存活。他们是最死忠的一部分人,如果‘思考力’也算作某种成本的话,对于旗手来说,对于‘士’所需要付出的思考力成本,也是相对很低的。而且,类似于‘士’,‘相’这种群体,皆是属于保局、保命的属性。没有车,大概只是很难赢,而没有士、相,却是极容易死的局面。在现实里,那怕这些人是奸臣,他们的出发点也一定是希望帅,活着。奸臣、坏人,可不代表他们没能力……”
总之,经过各方的开导和劝慰,颜觐算是平复了许多哀伤。不过最具有疗愈价值的,还是时间。
时光在有的人那里,能淡化伤痕。岁月在有的人那里,只能加重痕迹。记忆并非因时间而消弭,只是回忆和祭奠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颜觐,看上去就属于前者。或许是由于花姿烟声的到来吧,让他心性调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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