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这是.................

  阿鸢皱了皱眉，看这穿衣打扮，可不像是普通宫女。

  那一身料子，若她没看错，是江南那边的绸缎，她如今也有不少这样的衣服，此面料可不便宜，一匹将近百两，可不是宫女能穿得起的。

  倒像是哪位官家小姐。

  “你想的没错...............”

  一旁的福婕妤突然开口说道，声音轻微，似是一飘而过。

  阿鸢不禁微微侧脸看去，却见福婕妤原本恬静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嘲弄。

  “那是太后母家的庶出二小姐。”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阿鸢惊讶的眼睛微微瞪圆。

  但碍于此时场合不对，阿鸢没敢接话。

  “一会回去我与你顺路。”

  这就是要跟她说事情的意思了，阿鸢轻颌下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人收回放在那女子身上的目光。

  前方齐祯在太后刚下马车时就立马上前扶着太后的手臂，沉声说道，“母后一路辛苦了。”

  “你前前后后派了几百个人过来，生怕哀家哪不舒服，有皇儿的这份孝心在，母后哪会觉得辛苦。”

  太后眼神柔和的望着自己儿子，拍了拍他的手背。

  “一别两年，儿臣久不见母后，甚是想念，母后此番回宫，儿臣可是要好好陪着您，您可不要嫌儿臣烦。”

  皇后也走到另一旁，含着笑对太后说道。

  阿鸢惊讶的发现，皇后的这语气似是有些撒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后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毕竟在她印象中，皇后一直都是沉稳大气的代表，连在皇上面前都是一副端庄恭谨的模样。

  太后此时眉开眼笑，一回宫，儿子儿媳妇就这样一左一右的哄自己高兴，这搁谁身上谁不开心？！

  “好好好，来来来，只要不嫌我一个老婆子无趣，就都来。”

  说着太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自己儿子的妃嫔，面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显然没有方才那么热切。

  “早早的就让你们等着，倒是辛苦你们了。”

  太后的目光放到她们这边，很明显有些站不住的嫔妃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臣妾仰慕太后娘娘已久，如今太后娘娘回宫，臣妾喜不甚喜。”

  “臣妾也是。”

  “恭迎太后娘娘回宫。”

  “太后娘娘风华依旧，让臣妾好生仰慕。”

  “臣妾久仰太后娘娘您的大名，曾在闺阁之中就盼着见您一面，如今愿望实现.................”

  这你一言她一句的，说得太后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对着一旁的齐祯说道。

  “你后宫的妙人儿可真不少。”

  “母后不嫌烦就好。”

  齐祯淡淡的说道。

  “对了，皇子和公主呢？”

  太后四处寻找着，她此番回宫的主要目的说起来还是大皇子。

  原本她不欲下山，即使得知宫中接连两个有孕妃嫔都滑胎，也只是表示痛心，半点回宫的念头都没有。

  也不是她冷心冷情，更不是他不在意孙儿。

  只是她也是在后宫中挣扎了一辈子的女人，对有些事情早就看开了。

  孩子，尚在肚子里的不如生下来的，生下来的不如养得大的，养得大的不如养得成的。

  因此那两个滑掉的孩子，她不是不难过，而是觉得没那么重要罢了。

  但大皇子不同，他对皇儿的重要性，没有人比太后更清楚。

  所以皇儿给她解释了事情的整个过程，她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匆匆下山。

  唉，好在大皇子如今年岁尚小，也是个好孩子，还没受到他那恶毒生母的脾性的影响。

  太后都已经做好了打算，既然如今皇儿如今找不到对大皇子的合适的去处，她便先回宫接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皇子收到不好的影响。

  如今这后宫人还是少了，太后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

  待来年开春选一批好的秀女入宫，到时候她亲自掌眼，定能从其中挑选到合适的人。

  在太后说完那话之后，静修仪就带着身后抱着公主的嬷嬷款款上前。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小公主如今年岁尚小，说话还说不清楚，走路也走不稳，是以是由嬷嬷抱在怀里向太后请安的。

  “乐儿，这是皇祖母。”

  静修仪拉住小公主的小手，柔声说道。

  “皇、、皇母母..................吉、吉祥................”

  小公主一张小脸肉肉的，勾起甜甜的笑容，稚嫩的声音虽然有些磕磕巴巴，但说得还算清楚。

  静修仪站在一旁，面上依旧挂着浅笑，但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得意。

  太后看着小公主的模样简直心柔了不少，脱了手上的护甲就要亲自抱抱小公主。

  “哀家记得上次见乐儿，还是乐儿满月宴上，这转眼间就长大了不少，都会说话了，来给皇祖母抱抱................”

  不料小公主有些怕生，揽着嬷嬷的脖颈不肯松手。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小公主人还小不觉得，但可苦了原本满脸自豪的静修仪。

  她方才有多得意，此时就有多尴尬。

  静修仪站在一旁，用温柔的声音哄着小公主。

  “乐儿乖，那是皇祖母呀.................”

  “乐儿最乖了，松手让皇祖母抱抱好不好呀....................”

  “..........................”

  但小公主倔得很，静修仪越哄她越不高兴。

  到了后面甚至瘪起了那红润的小嘴，一幅要哭不哭的样子，哼哼唧唧的在嬷嬷身上蹭了起来，满脸的不开心。

  太后原本那满满的喜爱此时也被冲淡了不少，正好这时大皇子也站到了她面前。

  “好了，孩子不愿就别逼她了。”

  那语气似是如常，但众人都能听出里面的冷淡。

  闻言静修仪脸色难看了一瞬，虽然很快便调整好了，但还是被不少人捕捉到。

  包括太后。

  太后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转头看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是一个人走上来的，身后只跟着点头哈腰的小太监。

  他年岁也不算大，走路虽然稳当，但人小腿短，便走得慢了些。

  “孙儿参见皇祖母，愿皇祖母凤体安康，福泽万年。”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吧。”

  太后看向大皇子这副成熟懂事的模样，眼里的笑几乎要溢出来，不知道比刚才热烈多少倍。

  她亲自上前扶起大皇子，蹲下身子与大皇子一样高。

  盯着他那圆溜溜的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孩子，走，跟着皇祖母去寿康宫。”

  说着拉起他的小手起身。

  “行了，今日就散了吧。”

  齐祯还想上前扶着太后的另一边，却听到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

  “还是臣女来吧。”

  齐祯皱眉，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女子感受到齐祯的视线，原本红润的脸颊此时更甚，垂头露出洁白的颈子福了福身子。

  “臣女黄蕊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羞涩迅速抬眼想再看看皇上。

  这一抬眼却被齐祯那暗沉威严的目光给吓了一跳，面上的红润迅速褪去，连一直维持得极好的仪态都乱了一寸。

  太后注意到了这的情况，像是想起什么，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

  “你跟在后面便好，不必随侍。”

  闻言，黄蕊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些。

  呐呐地小声说道，“是..................”

  再不敢上前。

  齐祯也没多给她一个眼神，扶着太后走向寿康宫。

  .................................

  回去的路上，阿鸢与福婕妤并行着。

  “你等我捋一捋，让我思索一下该怎么和你说比较清楚。”

  “好。”

  阿鸢也不着急，由着她慢慢想。

  转了一个弯后，福婕妤慢慢开口。

  “事情呢，其实挺简单的................”

  原是当今后宫并无太后母家黄家的女子在后宫中。

  莫说黄家直系的女儿，就连旁枝都没有。

  其实黄家当初也不是没送家中女儿进宫选秀，当初的正房嫡长女年岁正好，还有旁的几个旁枝女儿，也都是风华正茂，娇嫩可人，可偏偏一个都没入当初还是太子的皇上后院里。

  除了一个远房旁枝的女儿进了先帝的后宫，其他的通通被撂了牌子。

  黄家急啊，眼看着太子地位稳固，成为皇帝指日可待，可后院里竟然没有他们黄家的女儿。

  可急也没办法。

  派人去找当初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得到的回复却是不欲外戚干权。

  一句话把黄家的心思打散得七七八八，后续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提这件事。

  可如今过去好几年，眼看着太子成为皇帝，地位稳固，他们的心思活络起来。

  又恰逢太后出宫礼佛。

  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害怕太后还是那句说辞，届时选秀又将人全撂了牌子。

  于是黄家众人商讨过后，在第二年就以陪伴太后的理由，将如今年岁正好的正房庶女送到太后身边。

  侄女儿陪伴姑母，天经地义，理由说得好听，太后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母家亲哥哥的面子，半推半就的也就同意了。

  听到这里阿鸢有些惊讶，“万一太后往后余生都不回宫，这黄二小姐也一辈子陪着不成？”

  福婕妤撇了撇嘴，面上露出几分轻视。

  “太后不可能一辈子不回的，皇上不会允许。”

  “黄家也是吃准了这一点，赌一把罢了。”

  “凡事皆有万一...............”

  “拿一个女儿的后半辈子赌，啧...................”

  阿鸢面上唏嘘，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这些个世家，可真是远比她想的要残酷百倍。

  福婕妤笑了笑，“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的天真。”

  突然这般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阿鸢皱眉。

  福婕妤解释道，“先说明，我这话的意思不是在嘲讽你。只是你把那黄二小姐想得过单纯可怜，这黄家内里也乱得很，这黄二小姐从小浸润在此，又怎会是那般天真无邪之人。”

  她稍稍这么一说，阿鸢就明白了。

  也是，这进一步登天，退一步也有后路，其实可以说是极好的一件事。

  黄家正房虽只有两个女儿，年岁正好的女儿只有黄蕊欣一个，但侧房年岁正好的女儿可不少。

  这种事情不一定要严格按照顺序来，甚至严格说起来侧房的人去会比正房的人更好。

  但还是正房的二小姐去了

  且这一去就是一年，山中寺庙清苦，对于娇生惯养的世家女定是苦不堪言，可偏偏她坚持下来了。

  也很幸运的等到了太后回宫的日子。

  一般情况下，到了这一步，太后不会明面上直接赶人，但还要些面皮的女子早就顺路告辞回家了，可偏偏这黄蕊欣装傻充愣，一路跟着进了宫。

  要说她自己没点别的想法，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没名没分的跟进宫中。

  “虽然我早就知道黄家送了女儿到太后身边，但没想到这黄蕊欣居然会这样厚脸皮，还以为会赶在太后进宫前自己回家，没想到就这样跟了进来..................”

  “说不定太后娘娘另有安排呢。”

  阿鸢接话道。

  “你说得也有可能.................”

  突然两人都脚步同时顿了下来。

  原因无他，她们前面的轿辇上有个熟悉的身影，而那轿辇正直冲冲的往她们这走。

  阿鸢与福婕妤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透露着一股不耐。

  就这般等不及？

  阿鸢在心里冷笑，原先还以为她能称病在自己宫里多一个月是改了性子，如今看来还是那般...............

  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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