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和父亲一起已经过了好些个年了，她也基本上没留下任何特别的印象。

  城里的年味原本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加上学区房冷清的租客，冷清的氛围，林放和林曦也只能强打着精神，努力营造出家里的气氛。

  两个人的团年饭，也用不着十碗八碗，林放只能用少而精来展示自己的厨艺。林曦为了充分表达自己的孝心，拿出自己平时积攒的零花钱，特地给父亲买了两包上档次的烟，一瓶稍有品牌的酒。还顺便买回一瓶红酒，一些零食。这应该是她为了陪伴父亲做的准备。

  林曦不大喜欢吃肉，特别喜欢吃鱼，今年的团年饭，基本上是以鱼为主，一盘清蒸、一盘红烧、一盘糖醋，再随便加俩菜，两个人的团年饭就足够丰盛了。

  城里不让放鞭炮，也不流行烧香敬神，饭菜做好，阖家团圆，家里平时就俩人，团年仍旧是俩人。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个名目——团年。

  林曦拿出自己特意给父亲准备的好烟好酒，今天也是破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恭恭敬敬给父亲敬酒：“爸爸！新年快乐！祝爸爸身体健康，永远年轻！”

  “你能不能喝酒？红酒也能喝醉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过年，我就为爸爸破例，陪爸爸好好喝两杯！”

  “好！爸爸也祝你身体健康，学习进步，快乐成长！”

  “谢谢爸爸！”

  俩人举行了郑重的祝福礼仪后，林放再次端起酒杯：“丫头！你知道我们老家把丫头叫什么吗？”“知道，叫酒团子”“那你知道为什么叫酒团子吗？”“好像就是丫头要经常给爸爸买酒喝，对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前，乡下都流行娃娃亲，丫头一出生，或者还不会说话走路，就会早早许配人家。正式定亲后，男方每年春节、端午、重阳，就必须提着酒肉孝敬未来的岳父岳母。所以，家里有个丫头，老丈人就不愁没酒喝。”

  “原来是这样啊。那您是不是嫌我现在都没找婆家，害您没酒喝？”

  “是啊！家里养个酒团子，还得自己买酒喝，多亏！”

  “好哇！爸又开始嫌弃我了！哼！大不了我以后天天给您买酒喝。”

  “钱呢？”

  “找您要啊！”

  “那不还是自己给自己买酒喝？”

  “那您是要我现在就给自己找个婆家啦？”

  “笑话笑话！这都是过去农村的封建陋俗，现在哪还有什么娃娃亲了？现在都是担心孩子早恋，过早操野心，耽误了学习和前程。”

  “爸！您就放心好了，我这辈子也不会找婆家，不会离开我和爸这个家。”

  “那也不行，人这辈子，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阶段，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要遵循规则规律，不可另类。不守规则规矩，都会遭到惩罚。你现在就是读书的年龄，要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操野心就会耽误学习，耽误一辈子。等考个好高中，再考个好大学。那就到了谈恋爱找朋友，成家立业的年龄。到了那个年龄阶段，你再不着急爸都要替你着急了。”

  “爸！我都不想考大学，不想离开家、离开爸！”

  “又说傻话！人大分家树大分丫。孩子迟早都得离开父母，成家立业。独立面对生活。”

  “我就是不想长大，不想离家，一辈子都在爸爸的照顾下。呵护下下，心里才踏实。活的才幸福。”

  “女大不中留，你现在翅膀还没硬，那是离不开家，离不开老爸。等哪天翅膀硬了，就嫌弃老爸是拖累了。就一天都不想在家呆了。”

  “才不是呢！我这辈子都不离开家、不离开爸爸！”

  “好好！不离开！大过年的图个吉利，你也知道哄爸开心了，还算有点良心。”

  “人家说的都是心里话，哪有哄您开心啦？都是您，就是嫌我麻烦累赘，连累您落魄成这样。人家心里一直也是很内疚，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爸爸开心起来，振作起来。”

  “什么？你这死丫头，这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爸爸的小宝贝，抚养你照顾你都是爸爸应尽的责任，还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还拿爸爸当外人了？那！你说错话了，今天惩罚你收拾锅碗。”

  “爸！您真的这么疼我爱我？宠我容我？您——真的一点都不怪我、不嫌我？”

  “丫头！你今天怎么了？这大过年的，你——你没病吧？”

  “我——我很好！我今天——我就是——特别高兴、特别幸福，我也特别想陪爸爸一起开心，一起幸福。爸爸！我再敬您！祝您健康幸福！开心快乐！”

  “不对！丫头！跟爸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没——没有啦！人家就是开心嘛！爸！我先干了，您可不许赖皮！”

  林曦一口干杯，林放也不好耍赖，干完酒，林放继续盯着林曦：“你真的没事，你有事不许瞒着爸爸！”

  “真没有！我就是太开心了。我们家已经好久都没这样开心快乐了。”

  “你是在责怪爸爸平时对你太严格了吧？”

  “我不怕爸爸对我严格，我就怕爸爸自己不开心！”

  “我？爸爸最近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一心一意伺候我们家小公主，看着我们家公主成绩又上来了，爸爸很高兴、很开心啊。”

  “爸爸！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们家也就我和爸爸。我们以后在家里，都要轻松点，真实点。这样家里的气氛也好多了。我知道，爸爸为了我牺牲太多，每天守在家里，围着锅碗瓢盆转，过得很辛苦，很压抑，很累。我希望爸爸以后还是要经常出去——”

  林放没等林曦说完，气呼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再次看向林曦：“丫头！今天大过年，爸爸也不和你生气，以后再不许说这些无聊的话了。爸爸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你陪伴你，抚养你健康成长。你争气，爸爸就开心；你不争气，爸爸这辈子——就都是白活了。”

  “爸——”

  林放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林曦连忙上前抢过酒瓶：“爸！不许您再喝了，一会还要看春晚，平时你都不许我看电视。我们也好长时间都没有这样好好团聚了。”

  “春晚越办越差了，没啥好看的！”

  “我不！我要爸爸陪我一起看！”

  “你不让爸酒喝好，爸就不陪你看春晚。”

  “再喝一杯！我陪您！”

  “三杯！”

  “两杯！”

  “好吧！爸也不要你陪了！把酒瓶给我就行了！”

  “您坐好，我给您斟酒！我再敬您一杯，祝您长命百岁……”

  林曦一直死死抱着酒瓶，给林放斟完两杯后，就把酒瓶藏到自己房间，林放虽未尽兴，也只能作罢。女儿这么管着自己，总不是坏心。林放好歹也得领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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