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嘉华也没再扭捏作态，亲昵地搂住林曦。原本兴奋的脸上，却慢慢陷入深沉。

  “曦曦！现在你也长大了，关于我和你妈的事，爸爸今天也跟你坦率交代明白。免得你心里始终把爸爸当成恶人似的。”

  “爸爸！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就随口说说罢了！不管怎样，也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哪会真的恨你！”

  “可这件事，爸爸必须跟你说清楚。其实，爸爸和你妈，原本也是真心相爱，情真意切的一对恋人。那时候，爸爸也是年轻气盛，满腔热血，意气用事。结果，因为替朋友打抱不平吃了官司。而偏偏这个时候，你妈就怀了你。你妈妈家里，都是有身份的，最怕名声，最爱面子。爸爸进了牢房，你妈又不忍心打掉你，就这样，你妈才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嫁给了你那个父亲。当然，这件事本来也不能怪罪你那个父亲，而且，你那个父亲和你妈结婚后，就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他也算的上一个有度量的男子汉。知道了这一切，对你妈也还算不错。本来，这事这么处理，就算平安无事过去了。可偏偏我的案子事又不大，没多久就出来了。你妈又是个烈性子，整天吵着闹着要离婚，她这么一闹，事情的真相也都传开了，你那个父亲脸面自然就挂不住了，两人撕破脸皮，大吵大闹。结果，你妈就扔下你我走了。那时候，你还没记事，你妈走后，我本来想把你接到身边，自己把你养大。可你那个父亲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悄悄带着你离开了那座小城市。”

  黄嘉华带着沉思，默默讲述着这些遥远的往事。喉咙里时时带着哽咽。林曦和程菲似乎都受到感染，眼睛也有些涩涩的。林曦情不自禁搂紧黄嘉华：“爸爸！你别再讲这些了，这些都是你们上辈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也不想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在乡下一直长到十岁，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我也是到了十岁才第一次见到我那个父亲，是他把我带到这座大城市来。他开始也很恨我，讨厌我。后来，我们相依为命，就不知不觉将彼此都融进了自己的生命。这种感情，这种爱，都是渗透到生活的点点滴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和解释的。”

  “爸爸知道！爸爸理解！爸爸也相信！就冲他对你妈，对你这两件事的态度和处理方式，我其实也很敬重他。他算得上一个真正的男人，能屈能伸，铁骨铮铮！”

  “可是，我们全家都有负于人家，有愧于人家。”

  “是的！”

  “爸爸！你一定要尽快帮我找到他，我现在经常做噩梦，总是梦见他孤苦伶仃，流落街头。我爸他——都是因为我才弄成现在这样。我好担心——”

  “曦曦！你别担心，你爸不会这样的！”

  “他就会！我离开他了，我都不想活了；他没有我，他也一定是这样。我知道他，我了解他，我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曦曦！不会这样的，你爸他——他只要知道你现在一切都好，他就会好好活着。为了你爸，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不！我好想我爸——”

  “曦曦！我的好女儿——”

  黄嘉华再也无法控制，一股热泪夺目而出。他为女儿而感动，也为女儿而感伤。

  两人说完这些，似乎又陷入一种尴尬。坐在一起都有些不知所以。黄嘉华顿了顿，非常谨慎看着林曦。

  “曦曦！爸爸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可爸爸也不知道你——”

  “爸爸！我现在也不恨你了，心里也很平静，您有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

  “爸爸想——爸爸想——送你出国深造，爸爸不知道你——”

  “出国？”

  “现在，社会竞争很激烈，有条件的都会出国去镀金，将来也多点资本。”

  “您想让我出国？”

  “曦曦！爸爸这辈子欠你的太多了，也没法补偿。爸爸只想趁现在——”

  “爸爸！可是——我想知道——我爸他——他想要我怎么做——我听他的。”

  “曦曦！你和你爸——爸爸都知道，都明白，你爸他——他也是——担心你，才那么狠心离开的。你也要理解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心情和苦衷。爸爸知道你很爱你那个爸爸，爸爸现在也从心理感激他，他也算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你怎么爱他，爸爸现在都不反对，都能接受。可是，曦曦！你要知道，社会毕竟是复杂的，你现在还太小，将来的路还很长。爱！其实都不只是幸福和开心，爱！同样也是痛苦和折磨。有时候，爱一个人甚至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你也在慢慢长大，迟早会明白这些。爸爸刚才也说了，爸爸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爸爸永远都是爱你的。爸爸决不可能会害你。”

  “爸爸——”林曦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酸楚，一股感慨，她第一次泪眼朦胧，大胆看着黄嘉华，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父亲，原来也是这么慈祥，这么亲近。心里陡然涌出一种想要扑到他的怀里，完全放纵自己情绪的冲动。

  黄嘉华稍一抬眸，眼神也触到了林曦的情绪，也不再回避林曦的神情。黄嘉华情不自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默默示意，默默张开自己的臂膀，林曦霎时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赧，顿时满脸羞红，慌乱地低下头，同时却身不由己向前挪动着身子，黄嘉华随即迎上前，一把搂住林曦，情不自禁一阵哽咽抽泣：“曦曦！我的宝贝！我的女儿——原谅爸爸！原谅爸爸——”

  “爸——”

  林曦再也无法控制，撕心裂肺大声哭喊：“爸——我不原谅你！我没法原谅你！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让我活得这么苦这么累——我好恨！好恨！”

  林曦哭得比任何时候都伤心，都放肆。黄嘉华也陪着不停哽咽，不停抹泪。这是一次真正的释放，彻底的释放。一次只有亲人之间才有的情感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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