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三局定胜负
幽幽冷风渐息渐灭,无风无雪的冬日却见不得温和,满院零落的腊梅花覆了冻土,枯谢了的枝叶乱了游人眼,夏府的后花园在这腊冬的日光下不知让人觉着多了几分肃杀和寒意。
“朱公子认得楚少奶奶?”夏廉挥退下人,园中独剩围桌而坐的四人。看着神态皆异,各怀心思的人,夏廉别有意味地敬问道。
“噢?楚少奶奶?”坐于夏廉右侧的男子凤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被楚孝轩隔离在夏廉左手侧青儿一眼,嫩白纤长的玉指轻捻起桌上的玉杯,仿若是拾花一般地优美,红唇轻触杯沿,微微一抿,仿若琼脂玉酿。
“朱某不识,不知是哪位佳人?”
“不识?”夏廉不解地看向男子,再诧异地望向早已出了一身冷汗面色苍白的青儿。“那这位……”
“噢?这位啊,朱某识得,还有过不解之缘呢。是吧?青儿——姑娘?”男子嘴角一勾,魅惑的弧度任是谁家女子见着了都会心醉,落在了青儿眼中却是别样的别扭。
“不,不是,只是误会。”青儿想起那人在街头的蛮横,不愿多与他牵扯上,更是从未想过他会与夏廉扯上干系。而如今她的身份更是不便多言,早已觉察到身边的楚孝轩蓄势待发的脾性,青儿慌乱垂下了头不再言它。
“哈哈哈,原来是如此啊……”夏廉开怀而笑,任谁也不解其由。
“是啊,原是如此啊。我说朱某怎会有幸识得楚少奶奶呢。朱某可是听闻楚公子嗜好异于常人,寻常之人难以入眼,至今未娶,怎会突然多出了个冒牌的少奶奶来呢,原是误会啊?”男子轻佻媚眼,抬眼对上一侧的楚孝轩。
四目相对,皆是深不见底的墨色。寒风未起,却凉了后背,碎了落叶。
“楚某择日便将与青儿成亲。朱公子多虑了。”
良久,楚孝轩才开口道。随即面向夏廉道,“夏大人,此番邀楚某前来不知是何事?在下家中事多,不宜久留,若是没事……”
“楚公子怎得这番急性。莫急,且坐下来慢慢说。”是左侧的朱万善拉下了已要站起的楚孝轩道,“此番是朱某擅自做主劳烦夏大人邀请楚公子前来的。”
“你?……”楚孝轩惊诧得看向身旁之人,再次细细打探起来,听他的口气似乎不小,连在夏廉面前也不曾有一丝惧色,甚至楚孝轩能隐约觉察到夏廉与他有一丝敬意和讨好之色。
“是在下莽撞了。在下朱万善,与楚公子一样,乃一介商人罢了。”朱万善未起身,仅是举起桌前的玉杯举案齐眉仰头饮尽。
朱万善?楚孝轩眼底闪过一抹异样之色,他竟然是朱万善。传言朱万善乃邻国凌玉国富甲一方的朱府的大财主之独自。朱万善,嗜赌成性,妖媚非常人可比,媲于女子,娆于娇花,美于皓月。
“竟是朱万善朱公子,久仰!恕楚某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楚孝轩收回欲要抬脚而走的步子,坐回圆桌,举杯豪爽地饮尽。心中思忖着:怪不得夏廉这般讨好此人,原是有利可图。那他自己此番请自己来,又是受朱万善之托,定不会怎得加害于自己。但按朱万善方才的话来讲,此次似乎是冲着青儿而来。
思及此处,楚孝轩不禁皱眉得看向一旁的青儿。见她依旧是一切蒙于谷中之样,应是还不知晓自个儿招惹上的是何等人物。心中忧虑,她竟还是这般未知世事,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无碍,不知者不罪,况且我与楚公子可是齐名之人。”朱万善抬头看了一眼楚孝轩,忽然对夏廉道,“我乃凌玉国第一人,楚公子乃锦兰国第一人,若是一较,不知孰胜孰负?”
“噢?这……不如一比?”夏廉眸中一亮道。
“不可!”楚孝轩忙起身打断,又见两人面色异样,不好相与,才解释道,“楚某只擅诗书,与朱公子所善之长迥异,你我各有所长,恐是无法相较。”
“这倒是……这可如何是好?”朱万善眉头微皱,为难地看向夏廉。
“这好办,听夏某拙见,不如这样可好?你二人三局两胜也,一局乃楚公子所擅之诗书,二局乃朱公子所善之掷骰,三局乃青儿姑娘所善之作画,此番可好?”夏廉忙出谋划策道,生怕搅了朱万善的兴致。
“哦?原来青儿姑娘擅长作画啊?朱某还以为青儿姑娘定与楚公子一般擅诗书呢!”说到青儿擅作画之时,朱万善再一次朝青儿一边看去,那日街上之景再现于脑海之中,嘴角不禁又一次勾起弧度,“这样甚好,楚公子觉得如何?”
“这……好是好,只不过谁来做评审?”楚孝轩不愿与之相比,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有何心思,难以料及,不敢轻易下注。
“这不难。我可请林通判前来判别,谁人都知晓我兰州林通判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卖,且样样精通,事事有道。”夏廉傲然道,说完已派人去请林通判。
“甚好。不过……”朱万善似乎不肯放过青儿,再次瞥向青儿,“全由林通判做了主,这可不好玩了。既然三局乃青儿姑娘所善之长,那便由青儿姑娘来做评判吧。可好?”
“我……”青儿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妖人般的男子不肯放过自己,为难得看向楚孝轩,若是由她判别,定有利于楚孝轩,但她却料不准楚孝轩的脾性。
“怎得?难不成楚公子不舍得?”朱万善转向楚孝轩,挑眉道。
“怎会,青儿若是愿意,楚某自然不会相拦。”
“噢。那青儿姑娘可是同意了?”朱万善看向眼前这个娇俏的小女人,决然不像那日的倔强,心中越发的好奇。
“我……”青儿看不明楚孝轩此刻的心思,但思及若是能帮上少爷一把,抿了抿嘴点下了头。
“好!哈哈——来人,备笔墨纸砚!”夏廉开怀地下令。
“且慢!”朱万善又喝止道。
“怎了?”
“这番比太过寻常了。且孰胜孰负没个意思。既然是比赛怎能没有赌注呢?楚公子,你说是吧?”朱万善玩性得拨弄着手指,像是极为寻常之事一般。
“好!好!这甚好!”夏廉谄媚得附和道,“如何赌?输者如何?赢者又如何?”
“这简单,输者应下胜者一件事。无论何事。自然,是力所能及之事。”朱万善其轻巧得说道。
“少爷这……”青儿忿忿不平,欲要劝服楚孝轩。
然而她却不知这番一扯,让原本就已气不过朱万善这番明目张胆得在他眼前张扬跋扈,还不懂避讳地只挑青儿的矛头,心下断然。“好!请!”
原本萧寂的夏府后花园内,一下子热闹开了。门口,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围坐一团,上至夏廉的成群妻妾,胭脂俗粉,无所不有;下至厨房火头,柴房屠夫,无一不在。连府外都开始摆摊设局,下注押银,门庭若市。
“嘘——安静点!莫要吵了我们朱公子的听觉,没听过掷骰重在声响吗?若是扰了朱公子的局,你们赔得起吗?”
不知是夏府的哪个女眷愤然地喝止住莺莺燕燕的叽喳之声。
“哼,那只能说朱公子没本事。没瞧见我们的楚公子方才那作诗时的模样吗?那大笔一挥而就,那首《鸳鸯梅》多么感人啊。若是我被楚公子爱上了,伤死也值了。‘并蒂连技朵朵双,偏宜照影傍寒塘。 只愁画角惊吹散,片影分飞最可伤。’”
有一女眷芳心陶醉得替楚孝轩争辩道。
不知是哪个不识场面的下人嘟囔了句:“听说那楚公子有娈童癖的”,之后便是招惹一阵接连一阵的闷哼之声。
“出来了!出来了!别吵了,快看!果真是朱公子赢啊!”一女眷激动得叫唤道,不忘得意地推怂了一旁腰如水桶,油如水注的一妾侍,高傲得白了一眼。
“哼,那又如何,一局还是楚公子赢的了!掷骰子,不务正业之人才擅长之技。切——”庞然大物大气一喘,涛涛不绝之势将方才瘦如柴骨的妾侍震回了椅座之上,气得不清。
“别吵了!要作画了,你们猜这回会是谁胜出?”
“肯定是楚公子啊,这还用说?那女子不是说快要嫁入楚府了吗?难不成她背上不忠不义的破鞋的骂名?”
“那可说不定,你们没瞧见方才朱公子对那女子脉脉含情的模样吗?若是我,能被朱公子看上,别说是骂名了,就算是万人唾弃我也心甘了,朱府要甚有甚,朱公子又是唯一的独子,跟了他将来甚得没有?”
“就你见钱眼开。没觉着方才楚公子那首鸳鸯梅真是写给那女子表情意的吗?楚公子多精明之人啊,哪家的女子不见着这诗不感动的?这女子现在恐怕还是陶醉在楚公子的款款情诗中未能自拔呢,怎会让朱公子胜了去!”
……
争论之声不断,后花园内的两张相隔不过一丈之远的书案上,画已收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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