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临近入睡之前，乔文州收到了一条来自陈星竹的消息。

  「陈总：明天还要试镜，今晚好好休息。」

  由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下，是一抹暖暖的笑意。

  ……

  第二天，乔文州早早起床，洗漱一番过后，他孤身一人来到试镜的地点。

  外面已经聚拢了很多人，他们个个神色紧张，面容焦躁，时不时便要看一下左边最里面的房间。

  显然，试镜正是在那里进行。

  领了一个号码之后，乔文州寻了个人少的角落站定。

  不同于其他人，他的神情，乃至姿态，全都透露着闲适与从容。

  这让周围的人感到好奇，他不紧张吗？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尽管疑惑，但他们也不会上前询问，而是抓紧这最后的时间熟悉角色。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走到乔文州的面前，小声问道：“嘿，小兄弟，你不紧张吗？”

  乔文州淡淡地瞥了眼身边的中年男人，不咸不淡地回道：“不紧张。”

  中年男人有些纳闷，“怎么会呢？你竟然不紧张？”

  乔文州收回了视线，“穆相旬从来都不会紧张。”

  中年男人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你认出我了？”

  乔文州摇摇头，“没有，我不知道您是谁。”

  中年男人不信，“不可能，你不知道我是谁的话，你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乔文州：“哪种话？”

  中年男人装模作样道：“穆相旬从来都不会紧张。”

  乔文州反应平平，“哦，想说就说喽。”

  中年男人还是怀疑，“你真的不认识我？”

  乔文州：“嗯，真的不认识。”

  中年男人：“行，那我就告诉你吧。”

  乔文州：“……？”

  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咳咳，其实我是这部剧的副导演。”

  乔文州点了点头，“哦。”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你这是什么反应？你难道不信？你觉得我在撒谎？”

  不待乔文州给出回应，中年男人已经开始叭叭地诉说，“我真的是副导演，就比曲铁心差一点点而已，我没有撒谎，再说了，对你撒谎也没有什么意义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对此，乔文州：“哦哦，好。”

  中年男人瞬间一噎，“你…你小子怎么这副反应？”

  知道他是副导演，难道不应该赶紧巴结巴结他？

  不知道副导演的职责之一就是选角吗？

  乔文州反问：“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中年男人：“呃……”

  这让他怎么回答？

  见男人答不出来，乔文州便直言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从未如此受挫的副导演表示不服，“小子，你挺傲慢。”

  乔文州笑了笑，“穆相旬本就是傲慢的代名词。”

  说完这句话，乔文州的神情立马柔和下来，他看向中年男人，姿态谦卑地微微垂首，“副导演，我符合你心目中的穆相旬吗？”

  中年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上下打量着乔文州，从刚刚的目空一切，到现在的谦卑和煦，他全都亲眼见证。

  仔细体会了一番，中年男人突然发现，像，简直像极了！

  眼前的少年简直就像是从剧本中走出来的穆相旬！

  因为对方没有说出任何一句剧本中的台词，所以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无论对方从容的姿态，还是那种目下无人的气质，跟穆相旬简直一模一样。

  剧中的穆相旬，他幽默风趣，善良大度，他有着迷人的外表，有趣的内涵，似乎没有人不喜欢他。

  但实质上，穆相旬是一个十分傲慢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在虚与委蛇，他只是让他们看见了他想要让他们看见的那一面。

  他似乎天生就懂得演戏，他能够轻松俘获所有人的心。

  但这样的生活未免有些无聊，所以当贾康安——那个自诩为侦探的富家少爷出现的时候，他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

  这个十分厌恶他的、只懂得三脚猫功夫的蹩脚侦探，他似乎认定了他就是坏人，这是为什么呢？

  他很好奇。

  同时，他在想，如果对方也像其他人一样掉入他的温柔乡会是什么样子呢？

  带着这样的好奇，穆相旬一面试图扭转自己在小少爷心中的形象，一面又期待着小少爷能够揭穿他的真面目。

  为此，他还刻意泄露了一些消息给这个蹩脚的侦探。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信到傲慢的人。

  中年男人非常惊喜，“你是怎么发现穆相旬是傲慢的？”

  乔文州恭恭敬敬道：“我读了很多遍原着。”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秋秀没有用任何一个词来描写穆相旬的傲慢。”

  乔文州：“但她用了全篇的文字用来描述他的傲慢。”

  这个说法，令中年男人瞬间来了兴趣，“来来来，你仔细跟我讲讲。”

  “好的。”乔文州浅笑着回应，“我个人觉得，一个能够面无表情地杀掉自己妻子的人，他在本质上就跟普通人类不一样。”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其实更像是疯子。”

  乔文州补充：“一个自信狂妄的疯子……”

  两人在角落里的交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便有人看见了也会很快收回目光。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年男人的眸光愈发闪亮，那是一种发现了明珠一般的眼神。

  在这样的眼神下，乔文州侃侃而谈，姿态不卑不亢。

  见状，中年男人更加满意，他对乔文州简直相见恨晚。

  结束时候，乔文州：“……以上就是我的想法。”

  中年男人摇头叹息，“小子，你挺不错的，但可惜啊……可惜……”

  乔文州淡淡挑眉，“怎么了？您觉得我的想法还是太稚嫩了吗？”

  中年男人摇了摇食指，转而问了一个问题，“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外面吗？”

  乔文州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是哦，你是副导演，你现在应该在里面才对啊。”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乔文州目露担忧，“怎么了？是剧组出什么事了吗？”

  中年男人再次叹气，“小子，就这么跟你说吧，你今天就是个陪跑的。”

  乔文州眨眨眼，“啊？”

  看着好似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年，中年男人满眼惋惜，他有些不忍地说道：“不止是你，除了那个早就被预定的人，其他全部人都是过来陪跑的。”

  乔文州怔怔重复，“被预定的人？”

  中年男人凑近乔文州的耳边，他小声道：“穆相旬这个位置，早就被人定下了。”

  “好像是上周就已经定了，有个投资商指名道姓让那个人出演穆相旬。”

  “本来，这周三，也就是四天前，曲导要跟那个投资商共进晚餐，商量安排这件事来着。”

  “但那边突然推迟了，还非要在今天加一个试镜。”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长长叹了口气，“哎……”

  “所以今天谁来也没用，这个位置就是那个人的。”

  “你们全都要白跑一趟了。”

  眼底快速滑过一抹流光，乔文州悄悄勾起的唇角不易察觉。

  原来，陈总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吗？

  “喂！”中年男人挥了挥手，“小子？”

  “嗯？”乔文州连忙回神，“怎么了？”

  中年男人有些笨拙地安慰他，“小子，你不要太伤心了，凭你的能力，你以后肯定还有更好的机会……”

  “啊？”乔文州抓了抓脑袋，“我没有伤心啊。”

  看着少年因为笑起来而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中年男人的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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