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鸡鸣三声后，林许才从床上起来。

  新床铺的被罩子都是新的被面和棉絮，软乎乎的，林许晚上睡得可香了。

  已经入秋了，早上还有一丝丝凉意。

  林许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淡蓝色的衣裤，随手扎了两个小辫子，出了门就看见杜婉在院子里收拾着昨晚的残局。

  “娘，你今儿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休息那么晚，弟弟半夜又闹你了吧？”

  “没事，左右睡不着便起来了。”

  “嗯。娘，我一会儿去师父家，昨晚师父说从今天开始我每日早上都得去报到，于公子的腿疾治疗应该提上日程了。然后我还得去山上去看看之前养的蜜蜂怎样了？要是没问题，估计我们冬天就能收获蜂蜜了。”

  杜婉点头，“那一会儿娘给你做点早饭，你想吃什么？今儿天好，你上山要注意蛇鼠虫蚁。”

  林许脱口而出：“鸡蛋饼。”

  “好。你先去洗漱，娘这儿马上就收拾好了。”

  杜婉做的鸡蛋饼酥软咸香，林许做了好几次都没做成，不知道是面多了还是水多了，做出来的鸡蛋饼经常都是黏糊的。

  这之后林许就再也没有做过鸡蛋饼了。

  灶上一直煨着热水，林许洗漱好，杜婉已经开始烙鸡蛋饼了。

  锅里放了点雪白的猪油，用铲子将化了的油从锅边淋下来，看着锅开始冒烟后，才撤了两根柴，再慢慢倒入搅拌好的鸡蛋面糊，里面加了些葱花，定型后翻面。

  “我早的时候熬了米粥，你先喝一点，饼马上就好了。”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个鸡蛋饼就烙好了。

  林许吃了早饭后，就匆匆去了于大夫家。

  于大夫几人正在练五禽戏，于连骞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看着他们。

  “许许，快来。”

  于奶奶挥手让林许加入他们的晨练队伍。

  林许之前生病的时候看于大夫两人练过，虽然动作不甚熟练，却也跟着练了小半个时辰。

  秋日的太阳热烈，几人额头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于连骞看着这一幕，内心微动。

  于奶奶将浸湿了的帕子递给林许擦脸，亲切说道：“许许，这些日子不见，今儿我才发现你长高了些。”

  林许浅笑，“可能这段日子吃得太多了。”

  “许许就要长成大姑娘了，我听你娘说不久就是你的生辰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奶奶给你买。”

  生辰？

  林许下意识摇头，“没什么想要的。家里都有，也不缺什么。”

  于奶奶看着这般懂事的林许，想到昨晚杜婉说的那些话，心里一阵心疼。

  “许许，你跟我进来。”

  于大夫的声音从书房传来，林许将帕子洗干净了还给于奶奶，“于奶奶，我先进去了。”

  书房。

  “哎。”

  林许刚推门进去，就听见了于大夫的叹气声。

  她将门关上，转身喊道：“师父。”

  “许许，这回师父可得靠你了。”

  林许震惊，因为于大夫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师父，怎么了？”

  于大夫转身，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

  只见他的右手，从手掌到小手臂血管鼓了出来，旁边还有细小的黑色纹路。

  林许瞳孔瞬间放大，“师父，你的手？”

  于大夫将袖子捋下去，盖住了微微颤抖的右手。

  “无碍，只不过连骞的腿疾治疗必须得进行了，已经拖不得了。”

  林许压下心里的惊讶，点头说道：“师父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于大夫沉思片刻，摊开书桌上的一张图说道：“我需要你在三日内记住所有的穴位，这是穴位图，三日后由你来给连骞施针。”

  林许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穴位图她不陌生，可是她也还没有全部记下来。

  三日就要记住所有的穴位，还要学习施针之法，对她来说确实有难度。

  “师父，我……”

  于大夫抬手，“许许，师父知道你能做到。眼下，我只能相信你。其他的人，我信不过。”

  于大夫眼里的信任，林许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她能行。

  想当初，为了报考医学院，她都是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二点睡，就连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她都用来背书做练习题。

  林许点头应下了，“好。”

  “许许，从现在开始你每日辰时过来，一直学习到午时。未时后，我给你讲解穴位同时教你施针。”

  “明白了，师父。我一定尽全力学，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于大夫交代完，便转身出去了。

  关门的那一刻，林许恍然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

  抛开心里其他的念头，林许坐在书桌上，认真看了起来。

  穴位图，同样是于大夫一笔一划画出来的，旁边还有标记和注释。

  林许从头开始，一个个看下去，嘴里不自觉念了出来。

  门外三人听着屋内清脆悦耳的读书声，眼里充满了希望。

  于连骞本就是练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好，林许的声音像鼓声一样，一下下敲到了他的心里。

  原来，他在为人拼命的时候，也有人在为了他拼命。

  他知道三天学会穴位图和施针之法本就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这才是他一直拒绝配合的原因。

  他早就知道爷爷为了治他身上的毒伤了身体，而这腿疾若是爷爷都治不了，天下再也没人能治。

  决定从边疆回来的那一刻，他就放弃自己的腿了。

  可现在，他心里的斗志好像燃起来了。

  那一点点星火，终将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林许不知道屋外之人的想法，一心沉浸在学习中，中途有不懂的她都记了下来，准备下午再问师父。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即门开了。

  “许许，休息一下，该吃午饭了。”

  林许抬头就看见于奶奶站在门外，“于奶奶，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一刻了，我敲了两次门，你一直没答应，这才进来喊你。”

  林许放下手中的笔，用镇纸将图纸压住，疾步走向于奶奶。

  “于奶奶，下次你们做好了先吃，不用等我。阿娘做好饭了，巧巧她们会来喊我的。”

  于奶奶拍了拍林许的手，解释道：“奶奶知道你心好，答应了我们这件事。不管成不成，在我们这儿饭都是要吃的。”

  林许知道于奶奶话里的意思，没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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